傷寒論答問: 第二期

一、傷寒論的六經與經絡有關係嗎?

答:當然有關,可以說傷寒論的六經即是經絡,這應是仲景本意。《傷寒論》原序說:「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又說「人稟五常,以有五臟,經絡府俞,…」,這就說明《傷寒論》是以《內經》的醫學思想為指導中心的。

早在晉代,皇甫謐《甲乙經》中即已提出「六經受病發傷寒熱病」。隨·巢元方《諸病源候論》更是明確地把《傷寒論》三隂三陽証稱作六經病証,以經絡解說傷寒病機,其後,《外台秘要》《聖劑總錄》等巨著皆承此說,自漢魏晉唐,以迄宋代,把傷寒三隂三陽病症解作經絡受病,並無異議。

《素問.熱論》說的三隂三陽證,原指經絡臟府病症而言,《傷寒論》的三隂三陽證顯然繼承了《熱論》之說。傷寒太陽病的「頭項強痛」、腰痛、骨節疼痛」;「太陽隨經,瘀熱在裏」「熱結膀胱」;陽明病的「胃家實」和「口乾鼻燥」;少陽病的「口苦、咽乾、目眩」、「兩耳無所聞」、「胸脇苦滿」,…皆與熱論所載病症相符,即可知《傷寒論》和《素問﹒熱病》之間的傳承關系。

看看《靈樞.經脈》的經絡病與傷寒論的症狀,也可以發現,兩者的密切關係,例如《經脈》:膀胱足太陽之脈,起於目內眦,上額,交巔,還出別下項,…是動則病沖頭痛,目似脫,項如拔,脊痛,腰似折,…是主筋所生病者,…狂、癲、發黃、鼽、衂、項背腰尻…痛。這與傷寒論太陽病頭項強痛、衂血、蓄血如狂、發黃」等症相符。其他各經亦大致相符。
 此外,仲景的治療也足以印證其經絡的含義,試問若六經不是經絡.那麼針在何處?灸在何處?! 六經與經絡之相吻合於此可見。傷寒論的三隂三陽論若非經絡,那麼其中之針灸該用什麼解說?!

清初傷寒論大家柯琴,於其著作《傷寒來蘇集》中,在「一身之病,俱受六經範圍」的思想指導下。處處以經絡解釋分析病情, 雖然柯氏在《六經正義》中說過「內由心胸,外自巔頂,前至額顱,後至肩背,下及於足,內合膀胱,是太陽地面,此經統領營衛,主一身之表」、「內自心胸,至胃及腸,外自頭顱,由面至腹,下及於足,是陽明地面」…」等語,但對照前面以經絡解說六經之病,其所指者應是指整體經絡系統而言,而非僅指經絡循行路線之「線」而已,這應該還包括了十二經別、奇經八脈、十五絡脈、孫絡、浮絡、十二經筋、十二皮部等,柯氏真不愧為深明經絡之義者。同理,明清醫家如方有執、程應旄、張志聰等論三隂三陽或言「部」、或言「界」、或言氣化」,究其實質皆未背離經絡藏府。(詳見楊維傑《談傷寒論之六經與經絡》)
 

二、開闔樞與三隂三陽之關係如何?少陰為樞,還是厥陰為樞?

答;《素問‧陰陽離合論》及《靈樞‧根結篇》)說:“是故三陽之離合也,太陽為開,陽明為闔,少陽為樞……,三陰之離合也,太陰為開,厥陰為闔,少陰為樞。”三陰三陽中之太陰及太陽在最外為開,也就是說包括手足太陽之膀胱經及小腸經,包括手足太陰之肺經及脾經為開。每當寒邪傷人,最先傷陽,即傷最外之太陽,寒為陰邪易從下起,先傷足太陽,故傷寒論敘證從足太陽膀胱經起。每當熱邪傷人,最先傷陰,熱為陽邪多從上而來,先傷手太陰肺經。外邪先傷太陽太陰,即因太陽太陰為「開」之故。少陽及少陰皆為轉樞之位,少陽在表裡之間其證以寒熱往來為主,又有兼表兼裡之分。例如小柴胡湯為少陽正證,又有偏表之柴胡桂枝湯及偏裡之大柴胡湯,柴胡加龍牡湯等。少陰亦有寒化熱化之證,如寒化之四逆湯,真武湯等,熱化之黃連阿膠湯等。陽明及厥陰皆有閉合之意,故為闔。觀傷寒之邪,當其陽亢之極則入陽明,而成循衣摸床不識人之重病;陰寒之極則入厥陰,則為厥逆之證。而溫病熱入手厥陰心包則神昏,入足厥陰則動風,皆為病癥之極,已至閉闔之最後階段,而有嚴重之精神證狀。

每當提及開闔樞,總有一個疑點會被提出討論,就是關於究竟是「少陰為樞」或「厥陰為樞」的問題。內經並無「厥陰為樞」之文句,後世以厥陰與少陽表裡,且厥陰亦有寒熱往復之症狀,而強以厥陰為樞,殊屬不合。本 答問將在 下條從經絡排列次序加以比較分析,當不致再有疑問,為了加強說明,再就少陰與厥陰的位置略加解說分析,當可更加清晰確定。

從條文及症狀看,少陰心腎陽虛確是生死關頭,從其死證條文較多,不難理解少陰之危,但若細看,厥陰死證條文更多於少陰,而厥陰病更危於少陰病,少陰病寒化危證常見合併厥陰的昏痙等症,如「傷寒脈微而厥(少陰陽虛)至七八日膚冷,其人躁無暫安時(出現厥陰昏厥)此名臟厥。」,可見厥陰應是在少陰之後。又從溫病條辨看「熱邪深入,或在少陰,或在厥陰,均宜復脈。」,條下吳鞠通自注「此言復脈為熱邪劫陰之總司也,蓋少陰藏精,厥陰必待少陰精足而後能生,二經均可主以復脈者,乙癸同源也。」,明白指出了少陰在前,厥陰在後,少陰影響厥陰。這樣少陰為樞就不是問題了。

下面再以圖解說明:試將手掌握成一個圓形如太極(見下圖),便可發現開闔樞兩兩相連。先看少商與少澤,一為太陰,一為太陽,即是開;關沖為少陽經,少沖為少陰這為闔;中沖為厥陰經,商陽為陽明經,中沖與商陽為闔,這就匯成了開合樞的規律。

若將腳掌彎捲起來,亦成太陽太陰緊鄰排列,厥陰陽明緊鄰排列。至於湧泉,日人赤羽幸兵衛作〈知熱感度測驗〉時,以至陰與竅陰間之內至陰代替,這樣亦成為少陽少陰緊鄰排列的狀況,說明了開闔樞有一定的排列次序。〈見圖〉



三、傷寒論六經次第的傳變順序是太陽陽明少陽,還是太陽少陽陽明?

答:關於傷寒六經之傳變次序,一般認為係太陽→傳陽明→傳少陽,但從事實來看卻不是如此,這是一個必須澄清的觀念,個人根據原文及臨床研究,提出自己的看法如下:
仲景的六經傳變規律,源於《內經》,但卻有別於《內經》。仲景的六經傳變規律有著自己的特點。與《內經》不盡相同。《內經‧熱論》六經傳變一般為太陽→陽明→少陽→太陰→少陰→厥陰的機械性相傳。仲景的六經傳變規律則有多種途徑。如太陽既可傳少陽,也可傳陽明,還可直接傳入三陰。在傳變的具體順序上,仲景最大的特點體現在陽明與少陽的順序上。《內經》的順序是陽明傳少陽,而《傷寒論》中三陽病的傳經次序,則是太陽病可傳陽明也可傳少陽;少陽病傳陽明,而沒有陽明傳少陽。《傷寒論》原文三百九十八條中,可以找到少陽傳陽明的條文,而陽明傳少陽則原文無處可見,從幾例來看。
1.例一(第5條):「傷寒二三日,陽明、少陽證不見者,為不傳也。」這條並未說明第二日是先少陽還是先陽明。
2.例二(97條):「血弱氣盡,腠理開,邪氣因入,與正氣相搏,結於脅下,正邪分爭,往來寒熱,休作有時,嘿嘿不欲飲食,臟腑相連,其痛必下,邪高痛下,故使嘔也,小柴胡湯主之。服柴胡湯已,渴者屬陽明,以法治之。」這條是說少陽證, 服用小柴胡湯候出現口渴,表示邪氣入裏化熱,轉屬陽明病,應按陽明病的辨證進行治療。這一條說明了少陽可傳陽明。
3.例三(265):「少陽不可發汗,發汗則語語。此屬胃」。這條亦屬少陽傳陽明的明證
4.例四(266條):「本太陽病不解,轉入少陽者,脅下硬滿,乾嘔不能食,往來寒熱,尚未吐下,脈沉緊者,小柴胡湯主之。」本條明確提出「太陽病不解,轉入少陽」這也是太陽傳少陽。
5.例五(184條):陽明居中,主土也。萬物所歸,無所復傳」,此條說明陽明一般不復傳他經,其中當然也包括不傳少陽。
上舉原文五例說明(1)太陽病可傳少陽,也可傳陽明。(2)少陽病可傳陽明。(3)病至陽明不再傳經。(4)沒有條文證明陽明病傳少陽。

疾病的傳變應是由淺入深,由表入裡。其中,太陽為表,陽明為裏,而少陽在半表半裡即太陽和陽明之間。因而傳經次序應是先少陽,然後再深傳至陽明。(至於陽明病轉化為少陽病,病由內裏返歸至半表半裏,這是疾病向愈而不屬傳經)如戴元禮說:「太陽在表,少陽在表裡之間,陽明在裡,自外漸入內,次第正當如此。果如傷寒論中所說,一日太陽,二日陽明,三日少陽,豈可第二日在裡,第三日方半表半裡乎?」丹波亦說:「其次第一為太陽,二為少陽,並說少陽為半表半裡之證,…今先立於陽明者,他人知傳變之序而已」,也都認為是太陽而少陽而陽明。

下面亦以圖解說明:此一開闔樞握拳之圖以順時鐘方向旋轉,也甚合《傷寒論》太陽傳少陽,傳陽明,傳太陰、少陰、厥陰的六經傳變次序。依此圖以圓形從最外之太陽向內運行,依次為少陽,最後為陽明,陽盡則陰,依次為太陰、少陰,最後為厥陰。


四、為何南方應用附子量反而較北方大?

答:《素問五常政大論》說:『故治病者,必明天道地理,陰陽更勝,氣之先後,人之壽夭。』地理氣候對人體氣血會產生重要影響。同一病症因地域不同,治療即因而有所差異。治病必須顧及地域及體質差異。同為胃脘痞滿,北方多因內寒所致,多以理中輩治療,南方則多因溼熱居多,反以半夏瀉心湯証為多;又如北方人中風多為體胖氣虛多痰多瘀所致;南方人則為肝陽上亢肝火上衝居多。
至於為何南方人生病附子用量反較北方為大,《素問五常政大論》又說:『西北之氣,散而寒之;東南之氣,收而溫之。』西北氣候寒涼,人多食熱,連夏天都在吃羊肉,復因春夏秋三季較短,寒涼之氣覆人時間較長,皮膚腠理致密而少開泄。陽氣不易外發,鬱而為內熱,故北方人,病多外寒而內熱。東南方氣候炎熱,溫熱之氣蒸於人體,腠理開泄,陽氣外越,復加人多喜食寒涼,內多虛寒之氣,故南方人,病多內寒而外熱。因而北方人得外感麻桂用量大於南方;南方人得內寒時附子用量大於北方,這就是為什麼台灣及香港人得病時附子時常用至一兩或好幾兩之原因。香港名醫潭述渠之《名醫心得錄》及《譚氏南遊醫案》中之上百病例,四逆湯、真武湯等方中之附子動輒用至十兩以上,其病例皆為星馬南洋之商人,也就不足為奇了,所謂火神派與之相比,豈不小巫見大巫乎。

五、桂枝湯是發汗劑,還是止汗劑?

答: (一)桂枝湯能發汗,但並不屬於發汗劑。1.為什麼說桂枝湯是發汗劑 柯韻伯在《傷寒附翼》裡說:『此為仲景群方之魁,乃滋陰和陽,調和營衛,解肌發汗之總方也。凡頭痛發熱,惡風惡寒,其脈浮而弱,汗自出者,不拘何經,不論中風、傷寒、雜病,咸得用此發汗。』很多人即據之以為發汗劑。
《傷寒論》第12條桂枝湯方後云:『若不汗,更服依前法,又不汗,後服小促其間,半日許令三服盡,若病重者,一日一夜服,周時觀之,服一劑盡,病證猶在者,更作服,若汗不出,乃服至二三劑。』第53條:『病常自汗出者,此為榮氣和,榮氣和者外不諧,以衛氣不共榮氣諧和故爾。以榮行脈中,衛行脈外,復發其汗,榮衛和則愈,宜桂枝湯。』第64條:『病人藏無他病,時發熱自汗出,而不愈者,此衛氣不和也,先其時發汗則愈,宜桂枝湯。』 上述幾條,都說明桂枝湯之運用在於發汗。因而認為桂枝湯是發汗劑。2.為什麼說桂枝湯不是發汗劑 但有更多理由足以說明桂枝湯不是發汗劑,個人將其歸為幾點:(1)虛證不能發汗 桂枝湯證是由於表虛汗出不徹,所以需要解肌微汗。一般來說虛證不能發汗,有汗便是表虛,表虛又怎能發汗?表虛若再發汗,豈不更虛,以桂枝甘草湯為例,它用於治發汗過多的心悸證,若桂枝是發汗的 ,又怎能用之?復汗豈不更傷心陽?既然能用,就足見桂枝湯不是發汗劑。
(2)本有自汗豈能發汗 原文54條:『病人臟無他病,時發熱,自汗出而不愈者……宜桂枝湯。』設若桂枝湯為發汗劑,那麼病人常有自汗而不愈,再發汗豈不更加傷陽或傷陰嗎?再看桂枝湯的禁忌:『汗不出者,不可與也。』更能說明其不是發汗劑。必須是在有汗的狀況下服桂枝湯,就更驗證了桂枝湯不是發汗劑。
(3)啜熱稀粥始得有汗 大論12條強調桂枝湯服法:『…服己須爽,啜熱稀粥一升餘,以助藥力,溫覆令一時許,遍身漐漐微似有汗者益佳。』桂枝湯本無發汗之功,之所以能發汗,全靠服藥後啜熱粥和溫覆一時許的輔助條件,並須溫覆取汗。若桂枝湯真有發汗之功,又何需再啜熱粥及溫覆方能取汗呢?
(4)微似有汗不是發汗 仲景在服桂枝湯後囑咐:『微似有汗者益佳』,所謂『微似有汗』,與『微汗』並不相同,而是微覺潮潤似有汗而無汗之意。方有執說:『微似』二字,最為緊耍,有影無形之謂也』,就是這個意思。在『微似有汗者益佳』後仲景並諄諄告誡,『如水流漓,病必不除』,這就證明本方是欲其發散而不是欲其發汗。(5)桂枝之用不在發汗 鄒潤安《本經疏證》總結桂枝之用有六,『曰和營、曰通陽、曰利水、曰下氣、曰行瘀、曰補中。』其中並未提及發汗。若說桂枝能發汗,《傷寒論》117條桂枝加桂湯是在桂枝湯原方基礎上再加重桂枝3兩組成,那麼服後應該會發汗或大汗淋漓;又如64條桂枝甘草湯,減去了所謂酸寒收斂的芍藥,依理發汗功能就應該比桂枝湯原方還大,然而事實上此二方並無發汗之功,反而是治汗出以致氣上衝的奔豚病,及發汗多損傷心陽的心悸。如此看來桂枝湯並無發汗之功,
(二)桂枝湯能止汗,但不屬於止汗劑
1.為什麼說桂枝湯是止汗劑 既然說桂枝湯不是發汗劑,那麼桂枝湯是不是止汗劑呢?這個問題也常被提出來討論,這裡也來探討一下。認為桂枝湯是止汗劑的理由是:(1)認為能治汗出當然是止汗 桂枝湯既可治外有表證的汗出證,又能治內無臟病的自汗證。原文54條說:『病人臟無他病,時發熱,自汗出而不愈者……宜桂枝湯。』設若桂枝湯為發汗劑,那麼既然常有自汗不愈,再汗豈不更傷陽損陰嗎?桂枝湯是太陽中風證的主方,而太陽中風證又多見自汗出,那麼,桂枝湯就不屬發汗之方,而桂枝自然是止汗之藥了。特別是桂枝湯的禁忌:「汗不出者,不可與也。」汗出始能用,既然桂枝湯是在有汗的狀況下服,就 更說明了桂枝湯是止汗劑。
(2)認為桂枝湯能治表虛而止汗 柯韻伯《傷寒附翼》說『此為仲景群方之魁…咸得用此發汗。』卻又說:『芍藥能止汗,要知此方專治表虛。』《醫宗金鑒》也認為中風是表虛,他們都認為桂枝湯證是表虛,既是表虛不固,就當然應該止汗 ,而不是發汗了。2.為什麼說桂枝湯不是止汗劑 從下面幾點個人認為桂枝湯不是止汗劑(1)芍藥之用並非止汗 一般認為桂枝湯之所以能止汗是從柯韻伯所說:『芍藥能止汗,』及《醫宗金鑒》也認為芍藥酸寒收斂而來。但仔細研究芍藥藥性並非酸收,《神農本草經》說:『芍藥味苦平,治邪氣腹痛,除血痹,破堅積寒熱疝瘕,止痛,利小便,益氣。』這其中的『除』、『破』、『利』都在強調芍藥為通利之品,並未論及酸收。可以說在《傷寒論》中並無充分證據應用芍藥止汗,在後世方中也絕少用芍藥止汗,一些止汗的名方,如玉屏風散、牡蠣散、當歸六黃湯等,都無芍藥。仲景方中的芍藥,大多以苦降為用,《傷寒論》第280條說:『太陰為病,脈弱,其人續自便利,設當行大黃芍藥者,宜減之,以其人胃氣弱易動故也。』也說明芍藥之作用苦降能『動』胃氣,怎麼會酸收呢?
又傷寒論之芍藥甘草湯用於治療腹痛、脇痛、腓腸肌痙孿等證甚效,就是因為芍藥具有養陰柔肝、緩急止痛的疏通作用.近年來用芍藥治療各種疼痛的報導很多,這和《本草經》除血痹的說法相符。也說明芍藥的作用在和營益陰及酸苦湧泄而非酸收,足以認識芍藥沒有止汗的作用。
(2)桂枝湯之自汗係營衛不和 桂枝湯之汗出有外感所致,也有非外感之自汗。太陽中風之汗出其機理是風邪內侵,衛氣開合固外功能失常而汗出。《本草衍義補遺》說:『衛有風邪,故病自汗,以桂枝發其邪,衛和則表密汗自止,非桂枝能收汗而治之。』點出桂枝能外散風邪,內通衛陽,在解肌和衛的基礎上非收汗而止汗。 至於無外感之『病常自汗出』及『病人臟無他病』的『自汗出不愈』,既無感邪,亦無內臟病,病機同樣是由於營衛失和,衛氣失固外開合之能,腠理疏泄,營不內守而汗自出。病機類同,同樣用桂枝湯調和營衛,使營衛和則自汗止,而非止汗之功。
總之,桂枝湯能發汗,但不屬發汗劑,桂枝湯能止汗,也不屬止汗劑,其發汗及止汗的功能是因為它能調和營衛,因此應該說桂枝湯應屬調和營衛之和劑。(參見楊維傑《桂枝湯研究(五之二)談桂枝湯之發汗與止汗》)但也有人說桂枝湯是補劑,也有一定道理,這個下次詳細分析答覆《參見楊維傑《桂枝湯研究(五之三)談桂枝湯之調和與溫補》)

六、怎樣記憶背誦傷寒論條文?

答:個人的經驗可以從三個方面著手:
(一)背原文:背熟條文是學用傷寒論的基本功。從條文依次序記憶 ,是較扎實的方法。第一步可以先記住大要。例如太陽上篇:1至11條為全書綱領,1條為太陽病提綱;2條為中風總綱;3條為傷寒總綱;4.5條為傳變;6條為溫病;7條為寒熱與陰陽癒期;8.9.10條為自癒;11條為真假寒熱;12.13條為桂枝湯証;14條為桂枝加葛根湯;15.16.17條為不可與桂枝湯;18條為喘家作桂枝湯;19條為服桂枝湯吐膿。20.21.22.24.26.28條皆為桂枝湯變証。20條為發汗後陽虛桂枝加附子湯証;21條為胸滿桂枝去芍藥湯証;22條為前方微寒加附子;24條為刺風池、風府再與桂枝湯;26條為白虎加人參湯。28條為桂枝去桂加苓朮湯;23.25.27條為論桂麻合劑:即桂麻各半湯;桂二麻一湯;桂二越婢一湯。有從桂枝湯引至麻黃劑之前義;29條為陰陽兩虛反予桂枝湯之變症及治療。30條為29條之注文。了解傷寒論條文的布局,有一個整體觀,然後 再進一部深入背誦更詳細的全文,這樣較容易記憶。

(二)背類方: 傷寒論中有桂枝者41方,以桂枝進行加減的有29方。即以桂枝湯為例:桂枝湯有桂枝湯加味方、桂枝湯減味方、桂枝湯加減方。1.桂枝湯加味方:有桂枝加桂湯、桂枝加芍藥湯、枝加葛根湯、桂枝加附子湯、桂枝加厚朴杏子湯、桂枝加芍藥生薑各一兩人參三兩新加湯、小建中湯、桂枝加大黃湯等。

2.桂枝湯減味方:有桂枝去芍藥湯。

3.桂枝湯有加有減方:有桂枝去芍藥加附子湯、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朮湯、桂枝去芍藥加蜀漆龍骨牡蠣救逆湯等。 首先記住桂枝湯之組成及主證與病機證,然後再以此擴張,記住桂枝湯加味方、桂枝湯減味方、桂枝湯有加有減方的組成及適應症。(三)背証治:從辯證治法入手記憶。例如太陽病有正証及變証。1.正証分經證、腑證及兼證。經証為外邪傷表,經証有中風之桂枝湯証及傷寒之麻黃湯証。府証為病邪隨經入裡,有蓄水之五苓散証及畜血之桃核承氣湯証與抵當湯、抵當丸証。兼證有項背強几几的葛根湯証、桂枝加葛根湯証;喘家作桂枝湯加厚朴杏子;表寒兼裡熱的大青龍湯證(麻黃湯的兼證)表寒兼心下有水氣的小青龍湯證(也是麻黃湯的變方,兼證。)麻桂之中間證如桂枝二越婢湯、桂枝麻黃各半湯、桂二麻黃一湯。還有兼裡虛心中悸而煩的小建中湯及脈結代,心動悸,炙甘草湯等。

2. 2.變証則為誤治。表證治則用發汗法為正治,不可用下法,用則變證。但如果發汗不得法,如發汗過頭,病情轉虛;發汗不夠,熱氣鬱結在裡,煩躁,病情轉熱。或不用發汗法,用他法,病情也會有變證。。誤治變証有:正虛及邪陷。誤汗多導致正虛,誤下多導致邪陷。發汗要得法,要注意服法及禁忌。(1)汗後虛證(正虛):陽虛: 有衛陽虛;心、脾、腎陽虛。其方証分別為桂枝加附子湯;桂枝甘草湯;朴薑夏參草湯;苓桂草棗湯;另有陰虛:即氣陰兩虛(桂枝新加湯)。以及陰陽兩傷之甘草乾姜湯復其陽。芍藥甘草湯其腳即伸。也還有汗後實證:A.邪陷陽明:白虎加人參湯。B.氣分熱:麻杏石甘湯。

(2)邪陷:下後諸證,多為邪陷,傷寒病入陽明,用下法,但太陽病未達陽明時不可下。下之則邪陷,而有: ①陽虛胸滿:桂枝去芍藥湯。若(脈)微惡寒者,桂枝去芍藥加附子湯。 ②下利: A.協熱下利:a.葛根芩連湯證(表未解有內熱,熱迫大腸)b.桂枝人參湯證(表未解而內有寒)(中陽損傷)桂枝人參湯証。 B虛寒下利:赤石脂禹餘糧湯證。 ③結胸證:A.小陷胸湯證(熱與痰結):B.大陷胸湯證(熱與水結):C.陷胸丸證:結胸者,項亦強如柔痙狀。 ④痞證:瀉心湯類。A.大黃黃連瀉心湯(熱痞);B.附子瀉心湯(熱痞兼有表陽虛);C.半夏瀉心湯;D.生薑瀉心湯;E.甘草瀉心湯;F.其他痞證有水氣痞如五苓散及痰氣痞證如旋覆代赭石湯證。 ⑤虛煩:梔子豉湯及其加減証,少氣加甘草,嘔加生薑 ⑥喘:桂枝加厚朴杏仁湯証。(3)其它汗吐下兼施變證: ①.陰陽兩虛,煩躁之「茯苓四逆湯」証。 ②.晝日煩躁不得眠,夜而安靜的(為少陰陽虛)乾姜附子湯証; ③.心下逆滿,氣上衝胸,起則頭眩,身振振搖者,苓桂朮甘湯証(脾陽虛的水氣沖動)。 ④.心下悸,頭眩,身瞤動,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湯証(為腎陽虛的水氣沖動)。 ⑤.仍頭項強痛,翕翕發熱無汗、心下滿微痛,小便不利的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朮湯)(此係指為陰虛水動,相對應於苓桂朮甘湯的陽虛水動)(4)火逆證(汗出太多而傷心陽,胸中陽虛,心神浮越,): ①.驚狂,起臥不安者,桂枝去芍加蜀漆龍牡湯證。(傷心陽,故驚狂)。 ②.煩躁者,桂枝甘草龍牡湯證(心陽虛加上煩症) ③.奔豚,氣從少腹上衝心者,桂枝加桂湯證3.類似證:在經證腑證之外,還有風濕〈桂枝附子湯等三湯證〉、懸飲〈十棗湯證〉、痰實〈瓜蒂散證〉等,出現某些類似太陽病的症候。(詳見楊維傑《傷寒論太陽篇串解》) 以上僅就背條文、背證治、背類方。各舉述一小部例子,其它可同樣類推,如此記憶傷寒論之條文就沒有什麼困難了。

七、為什麼在《太陽病篇》裏談到承氣湯證、四逆湯證時、不說是陽明病、少陰病,而仍稱太陽病呢?在《陽明篇》裏談小柴胡湯證時仍稱陽明病,在《少陰篇》裏談到四逆散證及大承氣湯急下時仍稱少陰病,這是什麼道理呢?

答:誠如第一次答問所言:《太陽病篇》除了闡明太陽病本身的辨證論治以外,還列有陽明的白虎湯證、承氣湯證、少陽的大、小柴胡湯證、少陰的真武湯證、四逆湯證……等。此中體現了疾病與治療的複雜性、交錯性。由於六經病證在臨床上經常交互出現,《傷寒論》的編寫體例,就在於突出六經病之間的反復辨證及相互鑒別,它雖以六經分篇,但每一篇的內容,並不只限於只討論這一經的病,而是涵蓋到有關的其他各經。這種編寫體例,不止在《太陽病篇》如此,在其他各篇亦復如此。 深入研究這個問題,有幾種說法,要從幾個方面來看:一、編寫體例:《傷寒論》這種寫法,可以說和這部書的編寫體例有一定的關係。這個問題牽涉到對六經體系及仲景辨證方法與思想的理解。

1.以主定賓 《傷寒論》以六經病分篇,每一篇的內容基本以討論本經病為主,以討論他經病為客。在《太陽篇》裏,談麻、桂、青龍是主,談真武湯、小柴胡、白虎湯、承氣湯是客,因此一律從太陽病的角度及立場出發立論,縱使所談的內容並非太陽病,但是條文的開頭仍然冠以太陽病三字,這種以主定賓的筆法在全書中是極為平常的。同樣情況,在《陽明篇》裏談白虎、承氣是主,談其他湯證則為為客,就從陽明病的立場出發立論,縱然病的重心不在陽明而在少陽,也仍然冠以陽明病三字。在《少陰篇》裏,談四逆湯證、白通湯證是主,談四逆散證、大承氣湯證是客,也是一律從少陰病的立場出發立論,縱使並非少陰病,也仍然冠以少陰病三字。2.鑒別辨證 《傷寒論》這種編寫體例,若從理論聯繫臨床來衡量,就可以知道這種寫法也是為了突出辨證和相互鑒別,並不是太陽病應該用真武湯,陽明病應該用小柴胡湯,少陰病應該用四逆散和大承氣湯。

如陽明病篇229條:『陽明病,發潮熱,大便溏,小便自可,胸脅滿不去者,與小柴胡湯。』及陽明病篇230條:『陽明病,脅下硬滿,不大便而嘔,舌上白苔者,可與小柴胡湯,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氣因和,身濈然汗出而解。』這兩條的實質是病在少陽,為什麼要放在陽明病篇並冠以『陽明病』呢? 229條『發潮熱』及230條『不大便』似乎病為陽明腑實,但皆有『胸脅滿』,此為少陽主證,230條之舌上白苔由為辯證眼目,其與承氣湯之黃苔有別,表示燥熱不甚,而係氣機不順濕氣中阻,乃由樞機不利氣鬱所治,用小柴胡湯後氣機得通,三焦順暢,疏泄正常,津液敷布,清氣上升濁氣下降,胃氣調和大便自通。這就說明不大便一般雖為陽明證,但小柴胡湯也可治療不大便,所以置於陽明篇,其目的顯然在加強區辨小柴胡湯所治的不大便與陽明病不大便不同(這裡的汗出也與陽明有異)。這種冠稱陽明病又並非陽明病的不大便,其辨異於類同的鑒別方法,提示了六經辨證的靈活性。而前後兩條『大便溏』『不大便』皆用小柴胡湯治療,而且條文緊連排列,突出了小柴胡湯運轉樞機雙向調節的意義,也彰顯了小柴胡湯臨床應用的多向性。。

再如少陰病篇之四逆散證,雖係因氣機郁滯,陽氣不達四末而見『四逆』(一般四逆不重),與陽虛亡陽之重證四逆不同,但因其證狀可見『四逆』之症,因此冠以『少陰』,而『四逆』症是少陰寒化證的常見症,這種安排也是為了鑒別區辨。

二、因便而設: 《傷寒論》原來稱《傷寒雜病論》,雖條文有某某病之稱,當時並未分篇,後人為了閱讀方便而將它分篇。王肯堂說:『王叔和編次張仲景《傷寒論》立三陽三陰篇,共立三陽篇之例,凡仲景曰太陽病者人太陽篇,曰陽明病者人陽明篇,曰少陽病者人少陽篇;其三陰篇亦依三陽之例,各如太陰、少陰、厥陰之名人其篇也。』 又說:『其或仲景不標三陽三陰之名,但曰傷寒某病用某方主之而難分其篇者,則病屬陽證發熱、結胸、痞氣、蓄血、衂血之類皆混入太陽篇,病屬陰證下利嘔吐之類皆混入厥陰篇也。唯燥屎及屎硬、不大便、大便難等證,雖不稱名,獨入陽明篇者,由此證類屬陽明胃實,非太陽厥陰可人,故獨入陽明也。所以然者,由太陽為諸陽之首,凡陽明、少陽之病皆自太陽傳來,故諸陽證不稱名者皆入其篇;厥陰為三陰之屬,凡太陰、少陰之病皆至厥陰傳及,故諸陰證不稱名者皆人其篇。』

上述說法及理由都有可參考之處,高學山氏亦肯定原書不分篇,高學山說:『仲景《傷寒論》原書必不從六經分篇,當只是零金碎玉,依次論去耳,分從六經者,其王叔和之意見,蓋病雖不能逃六經,而六經亦何能限病哉,既從六經分篇,則一病而界於兩經之間,及一二三條而有經之變證者,將何所收受乎?且不必逐條冠之曰太陽病,陽明病等之字樣矣。』又說: 『其曰某經病某經病者,間有注意不在此者也,勿以冠條三字所誤。』高氏此論,頗足發人深思。如果拘限於冠首三字,認為《太陽篇》的條文都是講的太陽病,《陽明篇》的條文都是講的陽明病,《少陰篇》的條文都是講的少陰病,那麼可能就不啻是刻舟求劍 過度死板了。

八、太陽蓄血究竟蓄在何處?

答:對於太陽蓄血部位有幾種看法,歸類可有下述幾種:

一、血是否蓄於膀胱?(一)、血蓄於膀胱說: 因為膀胱是太陽之腑,足太陽經脈絡腎屬膀胱,太陽經不解之熱「隨經」入腑,瘀熱相結於膀胱血分,血不下,而形成畜血證。(二)血不蓄於膀胱說:蓄血部位不在膀胱的理由主要有二:1.小便自利端賴膀胱氣化正常,若膀胱蓄血,壅塞瘀滯,必然影響膀胱氣化功能,而導致小便不利。2.「熱結膀胱」的治法是「血自下,下者愈」「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當先解其外,外解已,但腹急結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氣湯。」126條也說:「當下之,」既曰攻之、下之,應是指瀉下而言,從祛邪途徑來看也不是血蓄膀胱。

二、血蓄部位在何處? 如果說:血不蓄於膀胱,那麼血蓄何處呢?大致可有下述幾種說法:
1.血蓄下焦(少腹)說: 124條說:「…以熱在下焦,少腹當硬滿;小便自利者,下血乃愈。所以然者,以太陽隨經,瘀熱在里故也…。」明確指出「熱在下焦」故認為以血蓄下焦為是。
2.血蓄大腸(迴腸)說:106條說:「…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氣湯」,126條說:「…為有血也。當下之,」既曰攻之、下之,應是指瀉下而言。通過攻下之祛邪途徑來看,有人認為係血蓄大腸。
3.血蓄子宮(血室)說: :持此說者目前甚多, 以唐容川及張錫純為著。這派也多以臨床為證,認為蓄血證多見於婦人月經瘀血病變。
4.血蓄小腸說:太陽腑證,應該含括足太陽膀胱和手太陽小腸的病證。「太陽隨經,瘀熱在裏」是說太陽病表邪不解,由經傳腑,即傳入太陽之腑的膀胱或小腸。從桃仁承氣湯藥味組成及桃仁承氣湯、抵當湯、抵當丸等之方後注所云,即可知悉,血從後竅而下,也是證明了血蓄在腸道。心與小腸為表裏,心主神,小腸受邪,循經上犯,出現如狂、發狂的神志症狀,當不難理解。

三、我對蓄血部位的看法
原文強調「以太陽隨經,瘀熱在裏故也」。「隨經」一詞是關鍵,膀胱經絡之熱可「隨經」而傳入太陽經之裡,這裏的「經」,指的是經脈。「隨經」,是說表熱隨太陽經脈內傳於裏,這個「裡」當然應該包括小腸經,或者與膀胱經有關的裡,也包括子宮。 此外,膀胱經「…其直者,從巔入絡腦,」因而有精神症狀,其經脈病亦有「…狂…」之語(見《靈樞經篇》),此「隨經」而傳入太陽經之裡,似也可包括「隨膀胱經入於腦」。(詳見楊維傑《《傷寒論》蓄血部位研究》)(2010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