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經方運用思路及方法(一)

〈傷寒論》及〈金匱要略〉原合稱〈傷寒雜病論〉,是一部理論與實踐緊密結合的中醫典籍,其中之方劑被後世譽為“經方”,具有用藥精少,組方嚴謹,功效卓著等特點,至今仍廣泛的用於臨床。研究仲景對於方劑的運用法則,其目的不僅只是古方今用,而且對指導臨床使用後世時方,亦頗具意義。掌握〈傷寒論〉及《金匱要略〉的辨證論治,熟悉其方藥組成及功用,是用好經方的前提。筆者應用及教授〈傷寒論〉及〈金匱要略〉近四十年,通過臨床實踐,深切體認,首應熟文曉義深思多用,更要不時驗證,經常總結。才能活機圓法,有效發揮。活用經方的思路及方法有很多,這裡先從抓主症、辨病機、明經絡三方面談談個人應用經方的主要思路、方法,以及臨床實踐的一些體會。

一、 抓主症

(一)辨一般主症

辨主症是方劑辨證的重要內容,因為主症是適應證中最主要的症狀,是指決定全局而佔主導地位的證候。當症狀紛雜呈現,無所適從時,要善於抓主症。因為只有主症,才能反應病證的本質,才具有特異性的診斷價值。所謂本質,就是指疾病發生、發展的基本病機,是可靠的臨床證據,是辨證的眼目;它又是相對穩定的證候的集合,與其相應之方有著特異性的聯繫。所以主證也是臨床辨識方證的標誌。只有抓住方證的主證'臨床才能掌握並靈活地應用該方。

〈傷寒論〉中哪些是主症?基本可以這樣認為:“〈傷寒論〉中各方所列舉的症狀,都是能反應疾病本質變化的症狀。”〈傷寒論〉中每個湯方都有各自的主症。首先是六經的提綱証皆有其相對的方劑,太陽病之主症為: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其對應湯方據原文有13條之桂枝湯的主證為:“頭痛、發熱、汗出、惡風。及"35條麻黃湯主證:頭痛發熱,身疼腰痛,骨節疼痛,惡風,無汗而喘"後世稱之為麻黃八證。少陽病主証為口苦咽乾目眩,其對應湯方98條“往來寒熱,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稱為柴胡四證。餘如陽明經証之以煩渴、汗出、高熱,脈大為白虎湯主證;陽明腑証以不大便、腹滿痛、潮熱譫語為承氣湯主證:太陰以腹滿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為理中湯主證;少陰病以四逆、下利清穀、小便清長、脈微細為四逆湯主證;厥陰病以消渴、氣上撞心,飢而不欲食,食則吐蚘為烏梅丸主證等等。“六經方證的主證是辨證的關鍵,反應了疾病的基本規律,是最可靠的臨床依據。是湯方應用的主要依據。

(傷寒論〉全書112方各方證所列之症狀,可說都是主症。如大黃黃連瀉心湯的主證是“心下痞,按之濡,其脈關上浮",患者如出現以上症群,就可辨為大黃黃連瀉心湯證。它如脈結代、心動悸是炙甘草湯證之主證。脈浮、消渴、微熱、小便不利、小腹急迫等是五苓散證的主證等等。梔子鼓湯的主證是虛煩不眠,心中懊惱。

(二)、辨關鍵主症

每個方證皆有主證,在複雜的主症中要善於掌握屬眼目的關鍵主證,例如麻黃湯證以無汗惡風為眼目主證,葛根湯證以頭項強為眼目主證,柴胡湯證以胸脅苦滿為眼目主證,瀉心湯證以心下痞為眼目主證。

怎樣掌握屬關鍵的眼目主症呢?一是從患者複雜的多個症狀中抓住1-2個,最多不超過3個主要症狀,明確某一方證條文中所具備的主症,以主症為綱,結合兼症來找尋方證的對應關係:如桂枝湯證之:「頭痛,發熱、汗出、惡風」這4個症狀中那一個或兩個症狀為眼目主症?欲正確認識,可以從《傷寒論〉的文體規律來探討。〈傷寒論〉辨別主證,基本上可以找出兩大規律;其一為大多以“者”的形式表現。一般說來,在方證條文中“…者,…主之。"其“…者”之前的1~2個症狀往往是最具有鑑別意義的關鍵主證。如“太陽病、頭痛、發熱、汗出、惡風者,桂枝湯主之”。此條文中之“惡風"、“汗出”,就是關鍵主症。又如“太陽病,頭痛發熱,身疼腰痛,骨節疼痛,惡風無汗而喘者,麻黃湯主之”。此條之“惡風無汗而喘”就是關鍵主症。其二是“而”字下的証狀尤為關鍵,例如:大青龍湯之“不汗出而煩躁者,”;又如小青龍湯之“乾嘔發熱而咳”,“咳而微喘";麻杏石甘湯之“汗出而喘”,五苓散之“汗出而渴”;小建中湯之“心中悸而煩”。這些“而”字後的症狀,都是關鍵的主症。

(三)、但見一症便是

《傷寒論》辨主症的另一種方法就是不強調主症齊全,有時候只要出此現一個主症,即可辨為是某某湯證。如原文96條說:“傷寒五、六日中風,往來寒熱,胸脅苦滿,嘿嘿不欲欲食,心煩喜嘔,小柴胡湯主之。”小柴胡湯證雖然有四大主症,但論中除第96條以外,其他條文中沒有一條是四症俱全的,第37條只有“胸滿脅痛”症,就用了小柴胡湯,所以張仲景說:“傷寒中風,有柴胡證,但見一症便是,不必悉具。”這是個非常重要的原則。這個原則不僅適用於柴胡證,也適合於桂枝證:不僅適用於傷寒,也適用於雜病。如原文第26條白虎加人參湯證以“大煩渴不解”為主證;l73條“大渴,舌上乾燥而煩,欲飲水數升者”;174條“傷寒無大熱,口燥渴,心煩背微惡寒者”;l75條“渴欲飲水無表證者”都可以用此方(白虎加人參湯)。又如大承氣湯在《傷寒論〉中應用的一共有十九條,但沒有一條是痞、滿、燥、實四症具備的,如第25條,“腹滿不減,減不足言,當下之,宜大承氣湯。”只見“腹滿”一症就用大承氣湯。如此這般,許多證若必待諸症俱全始肯用方,無異於守株待兔,徒勞無功。

(四)、注意或然症狀

診治疾病首先要抓住主要症狀:例如真武湯證:"太陽病,發汗,汗出不解,其人仍發熱,心下悸,頭眩,身瞤動,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渴主之(82條)““少陰病,二三日不己,至四五日,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為有水氣(316條)”。除了這些主證外,還要對次要症狀進行治療,例如真武湯原文之“其人或咳,或下利,或嘔者,”。真武湯在脾腎陽虛的發展下,常會導致水氣四溢,如水邪上犯於肺則為咳,水溼浸胃腸則為下利、為嘔,這些症狀出現時有時也能成為主要症狀,決不可疏忽。傷寒論中有或然証者,還有小柴胡湯、小青龍湯、四逆散、真武湯、通脈四逆湯理中丸、枳實梔子豉湯等,

(五)、前後互參辯證

有的主症,散見數條,必須前後歸納,吳茱萸湯在陽明(246條:食穀欲吐,屬陽明也),少陰(309條:少陰病,吐利,手足厥冷,煩燥欲死者),厥陰(378條:乾嘔、吐誕沫、頭痛者)皆曾出現,綜合三條,可以看出吳茱萸湯能治上、中、下三焦虛寒上逆犯胃所致的病證。

還有些條文在〈傷寒論〉及《金匱要略〉都曾出現,〈傷寒論〉方在金匱重出者有三十七方之多,如桂枝湯、小青龍湯、苓桂朮甘湯、五苓散、小建中湯、小柴胡湯、大柴胡湯等,更要前後互參,如此可以對主症有更深、更全面的認識,才能抓住其要點,也才能更廣泛的應用,治療更多的病証。即以大柴胡湯為例來看: 103條說: 「太陽病,過經十餘日,反二三下之,後四五日,柴胡證仍在者,先與小柴胡湯。嘔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煩者,為未解也,與大柴胡湯下之則愈。」;136條說:「 傷寒十餘日,熱結在裡,復往來寒熱者,與大柴胡湯。」165條說:「傷寒發熱,汗出不解,心中痞硬,嘔吐而下利者,大柴胡湯主之。」此三條是少陽波及陽明,係為外感而設。《金匱‧腹滿寒疝宿食篇》說: 按之心下滿痛者,此為實也,當下之,宜大柴胡湯。此為膽熱乘胃,胃氣受乘則結實故按之心下滿痛,是為雜病而設。傷寒金匱兩者合參,互相補充,對大柴胡湯之証治就更為完整,大柴胡湯廣泛用於膽囊炎、膽石病、胰腺炎、胃食道反流病、膽汁反流性胃炎、糖尿病胃輕癱、高脂血症及一些急性上腹痛,效果極佳,可以說都是這些主証的發揮。

又如《金匱要略‧痙濕暍病脈證治第二》:「太陽病,無汗而小便少,氣上衝胸,口噤不得語,欲作剛痙,葛根湯主之,」從而可治口緊難開之顳頷關節病變,及顏面神經麻痺。還如《金匱要略‧痰飲咳嗽病脈證治第十二》說:「假令病人臍下有悸,吐涎沫而癲眩,此水也,五苓散主之。」臍下之水氣上逆,而見涎沫多、口水多,很多人用此治療有效。癲眩,包括水氣病的癲癇及梅尼爾氏証。也常用五苓散有效,合併傷寒論所載條文之主証,則五苓散可治因水氣不利之痞滿腹瀉癲癇眩暈水逆……等多種病証。
總之,在臨診中只要正確地抓住了主症,針對性地選擇恰當的湯方,必能獲得滿意的療效。下面談談怎樣在臨床上應用抓主証。

(六)、抓主症的運用方法

要靈活運用抓主證,首先就要熟背熟記傷寒論及金匱要略中每一湯方的主證條文。只有熟記主證多記主證,臨床時才能立即將症狀與湯方搭線,及時做出反應與對應,開出對證的方子。所謂熟記湯頭臨證不愁,應用經方也是一樣的道理。余臨床多年,將抓主症的方法歸納為以下幾種方法:

1、從證:抓主症的方法首先是順從其主證思索,這就要以臨床所見或患者主訴為思考中心,收集有辨證意義的臨床資料,加以分析比較辨別,找出適合的方劑。例如患者主訴發熱,醫師即當詢問有無惡寒或惡風,是否有汗或無汗,以斷定為太陽中風或傷寒;若無之則進一步詢問有否惡熱口渴,以斷定是否陽明證,若仍為無則問其是否有寒熱往來之症狀,若有之則可斷定為少陽柴胡證,便可再進一步詢問其他兼證,然後決定逕用小柴胡湯或小柴胡加減方;又如病患主訴上腹部脹滿痞悶,首先要判斷是胃陽虛之朴薑夏參草湯症,或是從寒熱錯雜的瀉心湯症來思考,詢問其有否嘔惡、腸鳴、下利等症,是否合乎半夏甘草生薑等瀉心湯証。若症狀不合,再從少陽柴胡症考慮,詢問有無口苦胸協滿悶等症。若無之,則從水氣上衝考慮,進一步詢問有無頭暈、心悸、氣衝、胸悶、口渴等症,看看是否為苓桂劑中之那一方劑?這樣圍繞患者主訴的辨症程序,一般都能很準確快速的抓住主症,找到對應的方劑。

2、聯想:在治療疑難病證時,不被西醫病名所惑,揭力搜尋類同之〝證〞,找出對應方劑,便可異病同治,攻克疑難重症。例如曾治療中風後之半身不隨多例,病患惡寒厚衣,走路碎步時欲跌倒,據證處以真武湯,數劑即見病情好轉,守方續服,多能收得大效。此即余聯繫《傷寒論》條文推測〝振振欲擗地〞乃真武湯證之基點,以此方為思考點,推廣運用,果有奇效。曾治療幾例婦女乳汁自溢,點滴不斷多時,量少色清。白天常浸濕內衣,至夜則溢乳減少,並不影響睡眠。平日肢倦嗜睡,畏寒喜溫,月經不潮,舌質淡,邊有齒痕,脈沉緩。基於“遂漏不止”治用溫陽斂津以桂枝加附子湯加煆龍牡、生麥芽治之。數劑而乳漏大減,多能於短期內乳漏停止,精神漸復。月經來潮,諸症悉癒。也可將桂枝加附子證中的汗液〝遂漏不止〞聯想擴大,將本方用於其他因陽虛而體液漏泄不止者,像小便淋瀝,婦人帶下等等。

3.類比:類比就是援物比類,即是要舉一隅而多隅反,擴用經方。類比多屬形象思維,形象來自於視覺,從直觀有形的病理產物中,觸類旁通。遇到一種病症之後,可聯繫《傷寒論》中與之相似的病症,如果它們之間確有某種聯繫,即可運用相應的《傷寒論》方劑治療。如劉渡舟導師曾治一主訴周身皮膚如塗清涼油感覺的奇病,就匠心獨運地將其類比為〝微惡寒〞的外證,加之病人還有少陽病見證,於是用柴胡桂枝湯取效。再如燒傷之後的滲出物,與陽明病大汗出類似,且病機也有相同之處,故對治療棘手的燒傷後創面滲出不止,用白虎湯加減療效滿意。又如患眼病時的淚出;鼻過敏的流鼻水,皆可作為溢飲看待,“小青龍湯主之,苓桂朮甘湯亦主之”。因此可用用小青龍湯或苓桂朮甘湯治眼病赤痛多淚,也可用用小青龍湯或苓桂朮甘湯治鼻過敏。此外如「汗出而喘,無大熱者,可與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麻杏甘石湯屬風邪化熱,熱鬱之證,因此可用於治療眼病眼赤腫痛、無淚水,眼眵稠黏稠厚色老黃,鼻涕稠黏黃綠如膿,痰液色黃綠稠黏量少等有風邪化熱,熱鬱之脈證者。

而前述之將桂枝加附子證中的汗液〝遂漏不止〞聯想至其他體液因陽虛而漏泄不止者,也可以說是一種類比擴大。

4延意:延意即是衍意,就是要衍出其未明言的其他含意,讀書要讀於有字處,更要看到無字處。例如桂枝加厚朴杏仁湯治療“喘家作桂枝湯證”,雖未言咳嗽,但喘症較咳嗽為重,既然能治重症,當然也包括治輕症之咳嗽,對於慢性支氣管炎病患罹外感亦可用之,桂枝加厚朴杏仁湯中之桂枝可平下焦氣;厚朴善理中焦氣;杏仁善於降肺氣,可說三焦氣皆能理之。又如四逆湯從表面上看是治療少陰陽虛之四逆之主方,但應看到其中之附子以溫腎陽為主;乾薑則為溫脾陽之主藥;炙草則為補心陽(見桂枝甘草湯便知),實則四逆湯心脾腎三焦之陽皆補,才能有如此大之效果。

5引申:不論病種及主訴症狀如何,只要患者出現有《傷寒論》的原文中能反映疾病本質的證候,雖然有一些旁枝症狀。即可運用《傷寒論》方劑抓主症來擴用治療。例如對於有胸肋苦滿証的禿頭,小柴胡湯可用來生髮;對有心動悸証的甲亢病,處以炙甘草湯可用來消甲狀腺腫;對於有虛煩不得眠,心中懊儂的肛門搔癢,梔子甘草豉湯可以除癢;對有肩背牽強的重症肌無力,葛根湯可用來提高肌力等等。

嘗用生姜瀉心湯治癒有心下痞滿,下利噯氣的失眠病人;用黃連阿膠湯治癒有〝心中煩,不得臥〞的下肢冷而陽萎患者等,都是抓主症而擴用《傷寒論》方劑的典型例子。劉渡舟老師每遇肝膽疾患、糖尿病、結腸炎、心臟病患者,只抓胸脘脅肋或脹或痛、口渴、便溏三個主症,即投柴胡桂枝乾薑湯加減。程序簡捷、處方迅速、療效頗佳。這三個主症,〝胸肋滿微結〞、〝渴〞,見於仲景原文,便溏未見於原書,此係據藥測症而推導出來的。可見所抓的主症,也未必皆出自典籍原文。

(七)、經方抓主症的運用舉例

1.曾治幾例婦人,陰道出血多日,醫院診所治療無效。據膠艾湯原文「婦人有漏下者,有半產後,因續下血都不絕者,有妊娠下血者。假令妊娠腹中痛,為胞阻,膠艾湯主之。」,處膠艾湯一劑血出大減,數劑而血止全癒,就是抓住其主證「婦人有漏下者,......」。

2.曾治一婦人,精神恍惚,悲喜無常,常整夜難以入睡,容易驚醒,經常胃部脹滿,喜噫食臭,胃脘嘈雜,腹中嗚響,從其證狀分析,前半部係金匱狐惑之甘草瀉心湯證,後半部則係《傷寒論》甘草瀉心湯,處以甘草瀉心湯,年餘之病,僅五劑即霍然而癒。

3.曾治多名大學新生女生,因參加大學聯考至為用功及壓力緊張,數月或半年月經不來,精神恍惚,頭痛煩躁,便秘腰痛。皆採用桃核承氣湯數劑即癒。桃核承氣湯是治療太陽病〝蓄血如狂〞的主方。投以桃核承氣湯而得速癒,救是抓住〝如狂〞這一主症,推導出閉經的病機與桃核承氣湯證切合。

4.也可據多個主證,多方合用,這裡舉一例說明。幾年前,某地工廠火災,現場數十人吸入有毒煙霧,導致呼吸道、消化道粘膜水腫,症見胸脘疼痛,喘憋胸悶,發熱嘔吐,重者昏迷。西藥無特效解毒藥,對症處理療效不顯。適逢導師劉渡舟教授在當地講學,遂受邀會診。此類中毒,中醫書籍未載,斷為何病?辨為何證?頗費神思。但見劉老師診看數十人症狀相類,不加思索隨口即云〝嘔而發熱者,小柴胡湯主之。〞〝正在心下,按之則痛,脈浮滑者,小陷胸湯主之。〞,遂用小柴胡湯合小陷胸湯方,大劑大鍋,每個病患服上一碗,昏迷者由鼻飼灌入,日服4次,當天即有嘔止熱退者,不消2~3天,大多康復。此即通常所說的〝有是症,用是方〞的思路。

六經證治串要

六經證治是傷寒論的核心,研究傷寒論首先要對六經證治及其相互關係,有一個概念性及整體性的瞭解與認識,然後才能深入臨床應用。這裡特就六經證治的基本意義、內涵及彼此的關係,以串說的方式做一個全面的提要,既有利於深入研究傷寒論,也有助於複習傷寒論。

一、太陽病證治串要

太陽病是熱性疾病過程中的最初階段,病位在機體的最外層,因此說太陽主表。統一身之營衛,古人有「太陽為諸經之藩籬」的比喻,一切外感客邪的侵襲,太陽首當其衝。太陽既病,衛陽受邪,正氣抗邪於肌表,就會出現「脈浮,頭項強痛,惡寒」等一系列的症狀,這條被作為太陽病的提綱,也就是一般所說的「表證」。由於感受病邪的不同及病人體質之差異,在這個總的提綱下又分支出三個不同類型的證候:1.發熱、汗出、惡風、脈緩為中風;2.或已發熱,或未發熱,惡寒、體痛、嘔逆,脈緊為傷寒;3.發熱、口渴、不惡寒為溫病。這其中主要區別是中風「脈浮緩」,傷寒「脈浮緊」;中風「有汗」,傷寒「無汗」;中風「惡風」,傷寒「惡寒」〈惡寒在程度上較惡風為重〉;溫病則以發熱、口渴、不惡寒〈即使惡寒,也僅在初期,極輕且為時短暫〉作為與傷寒中風的主要區別,重點在渴與不渴之間,這是太陽經病的三個主要證型,臨床上必須分辨清楚。

太陽病的病理機轉雖然屬於表證,但也有經腑之分,經證指邪氣在表在經絡,腑證則邪已隨經入腑。膀胱是太陽之腑,多血少氣,易有氣化不足之蓄水症及瘀血之蓄血症。在經之邪入腑,熱入膀胱氣分,則水飲內停,氣化不足,而為蓄水,其症狀為小便不利,煩渴不解,或渴欲飲水,水入即吐。如熱入膀胱血分,則瘀血內阻,而為蓄血,其症狀為少腹硬滿急結,小便自利,如狂發狂。蓄水與蓄血的區分,主要在小便利與不利,及有無精神症狀。

在經證腑證之外,還有風濕〈桂枝附子湯等三湯證〉、懸飲〈十棗湯證〉、痰實〈瓜蒂散證〉等,他們有時出現某些類似太陽病的症候,稱之為太陽病類似證。

太陽病的治療在經證之主要治法是汗法,桂枝為其主藥。無汗脈緊的表實證,要用麻黃湯開表發汗,有汗脈緩的表虛證則宜桂枝湯調和營衛,以解肌表之邪。如項背強几几無汗,是表不解而筋脈失於濡養,須用葛根湯發表生津,以舒緩項背的強急,如汗出則去麻黃。至於外有表邪,裡有邪熱,不出汗而又煩躁,宜大青龍湯解表清熱。外有表邪,內有水飲侵肺,而發熱喘咳的,宜小青龍湯發表溫化水飲,這些都是解表法。

在治療腑證方面,如屬發熱,煩渴,小便不利的蓄水證,可用五苓散化氣利水。如少腹滿急,如發狂但小便自利的蓄血證,可用桃仁承氣湯,抵當湯〈丸〉等行瘀逐血。

解表發汗雖係治療太陽表證經證之大法,但應適可而止。汗固為陰液,而出汗卻必須依靠陽氣的蒸騰,不當發汗而發汗,或過於發汗,能使陽氣耗散,陰液損傷。因此瘡家、淋家、亡血家等患者,素體已津液榮血俱虛,若再發汗,必致營血更虛引起其他危症。而平日多汗者或陽虛者,再發汗則可能汗出不止,甚至引起亡陽危候。而中陽不足的患者,誤用發汗則陽氣被奪,可變為吐下不止或水飲停蓄。所以遇到這些患者需要發汗時,就須斟酌病情,或先治其虛,或發汗和補虛兼顧,不可草率從事。而發汗若汗出不暢也會使邪留不去。

發汗要得法,汗後病不解,更怕冷,脈微細,則轉為虛症(芍藥甘草附子湯);也有轉為陽明實證的汗後不惡寒、但熱,並有便秘的調胃承氣湯證。還有邪轉陽明的:服桂枝湯,大汗出,大煩渴,不解,脈洪大者的白虎加人參湯證。及氣分熱症:發汗後,汗出而喘,無大熱的麻杏石甘湯證。

太陽病若汗出太過,或誤用下法吐法等,皆能導致各種變證,以正傷及邪陷為主。

太陽汗出過多,傷正則有陰虛(氣陰兩虛) 及陽虛(衛陽虛、心陽虛、脾陽虛、腎陽虛):1.氣陰受傷,而又表證未解,身體疼,脈象轉為沉遲的,用新加湯以解未盡的表邪,兼以顧護氣陰;2.發汗太過,表未罷而衛陽已虛,以致汗漏不止,惡風,小便難,四肢微急難以屈伸,用桂枝加附子湯,在解表之中救護陽氣。3.發汗過多,心陽虛叉手自冒心……以桂枝甘草湯溫心陽;4.脾陽虛腹脹滿以朴薑夏參草湯助脾陽;5.腎陽虛臍下悸欲作奔豚,以苓桂草棗湯行水平悸。6.陰陽兩傷:脈浮汗出,小便數,心煩、微惡寒、腳攣急,反與桂枝湯以攻其表,則有以下轉歸:厥,咽乾,煩躁吐逆,以甘草乾姜湯復其陽。厥愈足溫再用芍藥甘草湯其腳即伸。本條非單純桂枝湯,故為誤治,治應扶陽益陰,先溫陽,後養陰。陽虛重用甘草乾姜湯。厥冷好了,再用芍藥甘草湯,其腳即伸。若熱化轉陽明可用調胃承氣湯。轉少陰寒化用四逆湯。

太陽病誤下,由於正氣內傷,邪氣隨之下陷,邪陷則會出現胸滿、協熱利、結胸,痞滿,虛煩等症。

太陽誤下損傷胸中之陽而有脈促胸滿者桂枝湯去芍藥主之,若微惡寒〈或說脈微而惡寒〉為表陽亦傷,還要再加附子。

熱因誤下內陷形成下利即是協熱利。表未解而裡熱盛,喘而汗出的,可用葛根芩連湯;若有外證又心下痞硬的用桂枝人參湯治療。

誤下後,熱邪內陷(結胸),熱與水結則成大結胸證,其症為心下痛按之石硬;也有從心下至少腹皆硬滿而痛不可近的,脈多沉緊,治以大陷胸湯。熱與痰結則成小陷胸證,結僅在心下,按之始有痛感〈脈多浮滑〉,證情較大結胸輕淺,治以小陷胸湯。若結在胸中偏上的則治以大陷胸丸。治療結胸要注意區辨寒痰內結的寒實結胸,雖硬痛但無熱象,可用溫下的三物白散治療。

誤下若因胃氣素虛,邪熱內陷,升降失司成為痞症。病人自覺氣痞,但按之則濡。若關脈浮為主者,主以大黃黃連瀉心湯瀉熱消痞。兼有惡寒汗出之表陽虛症則加附子,即附子瀉心湯治療。
痞硬則按之較硬,但不是石硬。由於脾不升清,胃不降濁,就必兼有嘔吐或瀉泄,治宜辛開苦降,健脾和胃,治以三瀉心湯,三瀉心湯用藥大部相同,即:(1)半夏瀉心湯以半夏為君,重在破結止嘔;(2)生薑瀉心湯證兼傷食乾噫食臭,以生薑和胃散痞為君;(3)甘草瀉心湯證則吐瀉急迫,乾嘔不止,心煩不安,下利頻繁,以甘草為君,重在安中補胃緩急。

也有下後正氣虧虛,邪熱乘虛陷入胸膈,邪熱內擾(邪熱內擾胸膈),而出現虛煩不眠,心中懊憹,心中結痛的。或汗或吐而又下之進一步則胸中窒塞,治宜清熱除煩,以梔子豉湯主治。兼嘔者加生薑;兼少氣者加甘草;兼腹滿者,梔子厚朴湯主之;有身熱不去者〈上熱下寒〉主以梔子乾薑湯。

也有變證是汗吐下兼施所致:若晝日煩躁不得眠,夜而安靜,無三陽症的少陰陽虛則用乾薑附子湯;煩躁不解,陰陽兩虛則以茯苓四逆湯治療。

誤汗誤下也有導致陽虛水停及水動的,有:胃陽傷飲蓄於中,心下逆滿氣上衝胸,起則頭眩的苓桂朮甘湯證;(也有腎陽傷而水動:頭眩,身潤,甚而振振動搖,而欲擗地的真武湯證。)及仍頭項強痛,翕翕發熱,無汗、心下滿微痛,小便不利的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朮湯證。

此外,有因火逆而致驚狂,煩躁,發黃,衂血,亡陽,奔豚等證。汗出太多而傷心陽,胸中陽虛,心神浮越,亡陽驚狂,臥起不安者用桂枝去芍加蜀漆龍牡湯;煩躁者用桂枝甘草龍牡湯。奔豚,氣從少腹上衝心,則用桂枝加桂湯治療。

總之,疾病是變化多端的,處理不當,每每容易造成壞病。以上這些汗出太多及下、吐、火逆造成的變證的治法,皆屬救誤之法。

太陽為六經藩籬,與其他各經皆有關係,能傳入陽明,如汗後大汗出,煩渴之白虎加人參湯證,即是由太陽傳入陽明,其他也可傳入少陽,或直接傳入三陰,尤其與少陰關係更為密切,如果陽氣虛弱,衛外機能不固,則太陽表熱證就可轉為少陰的虛寒證,所以有「太陽之裡即是少陰」「實則太陽,虛則少陰」的說法。「傳」「變」理論說明了疾病的動態性,因此治病也要有一定的靈活性、綜合性。

二、少陽病證治串要

少陽病屬半表半裡證,所謂半表半裡,指病邪已經離開了太陽之表,尚未傳入陽明之裡,處於表裡之間的相持局勢,又流布於三焦上下,這種流動必須生發流暢,三焦為水火氣機通道,不得「鬱」「結」,鬱則化火,而有口苦咽乾目眩,胸中滿煩,或頭痛發熱脈弦。鬱結脇下,所以胸中煩滿,木火犯胃就不欲飲食,卻常作嘔。邪氣內迫便惡寒,陽向外就發熱,因而有往來寒熱。三焦氣機不利則易停飲,生痰,積水。少陽所以鬱結,主要因為外邪侵犯少陽,樞機失運,經氣不利所致。

少陽「不可發汗」,亦「不可吐下」,只宜和之。誤汗則傷其表,吐下,則傷其裡,病邪均可乘機而入,或裡結陽明,或陷入三陰,或傷及氣血而致心煩、驚、悸、譫語等,不可不慎。

少陽病的主脈為弦脈。少陽病的治療原則以和解為主,小柴胡湯為其代表方。小柴胡湯適應證(少陽病正證)甚多,即:j口苦、咽乾、目眩(此為少陽病提綱)k寒熱往來l胸脇苦滿m嘿嘿不欲食n心煩喜嘔o傷寒脈弦細,頭痛發熱者。應用時「但見一證便是」。

少陽因處於表裡之間,其病亦相持於表裡之間,也有一些變證、兼證(一)兼太陽表證:少陽外鄰太陽,內毗陽明,病邪每多傳變,證情常有兼挾,兼太陽表證,出現發熱,微惡寒,肢節煩疼,微嘔,心下支結,宜柴胡桂枝湯發表和解兼施。(二)兼兼陽明裡證:1.如兼陽明裡證,出現嘔不止,心下急,鬱鬱微煩,大便不通,宜大柴胡湯和解兼通下。2.若少陽膽火內迫陽明,出現胸脅滿而嘔,發潮熱,微利等,宜直清裡熱,可以柴胡加芒硝湯治療。(三)兼太陰脾虛證:少陽病若因決瀆失職而兼水飲,出現胸脇滿悶,小便不利,渴而不嘔,頭汗出,往來寒熱,心煩等證,可和解與化飲並行,如柴胡桂枝乾薑湯即是。

又有因誤治,失治而致表裡俱病,虛實互見,出現胸脇苦滿,煩驚,小便不利,譫語,身重等便證,則用和解少陽,瀉熱和胃,重鎮安神之法,柴胡加龍牡湯即是。

以上是少陽兼太陽或陽明之症狀及治法。

婦人經水前後,血室空虛,一旦邪熱乘虛陷入,與血相結而為病,謂之「熱入血室」,輕者可以小柴胡湯治療,重者則需刺期門。

又少陽與厥陰甚為密切。因為少陽和厥陰相為表裡,在病理機轉和證候上有相似之處,如少陽病的寒熱往來,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與厥陰病的寒熱勝復,飢不欲食,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雖在病情方面有深淺的不同,但都是邪正相互交爭的表現。因此,少陽的病勢嚴重,可以轉入厥陰;厥陰病邪減退,也可轉出少陽。

綜上所述,少陽病雖以和解為主,並有汗、吐、下之禁,但隨著病情變化,仍有兼汗兼下等靈活變化,應細心辨證,則能隨證立法,因法處方,而運用自如。
三、陽明病證治串要

陽明病為病邪向裡發展的實熱證候,其病邪為高熱自汗,大渴引飲、不惡寒、反惡熱(這些是陽明外候),或大便燥結不通,潮熱譫語等等,這些症狀多是腸胃燥熱所致,所以論中以「胃家實」作為陽明病的提綱,在突出一個「實」字。胃家指整個消化系統,包括手足陽明胃與大腸。

陽明病的成因主要有:1.太陽病失治〈汗出不徹〉或誤治耗傷津液,胃中乾燥而成者,叫做「太陽陽明」。2.少陽病誤用汗、吐、下、利小便等法,致津傷化燥而成者,叫做「少陽陽明」。3.燥熱之邪直犯陽明或本有裡熱或宿食化燥而成者,叫做「正陽陽明」。4.三陰病亦能轉屬於陽明。當三陰經病正氣漸復,邪從燥化,可以從陰出陽,陽邪回府。。三陰病中都有可下之證,就說明了陰證轉陽,回入陽明的機轉。可見任何一經的病邪,都有轉入陽明的可能。

陽明經多氣多血,以實證為多,主要有經腑二證:

陽明經證: 燥熱亢盛,而腸中無燥屎阻塞,出現身大熱,不惡寒,反惡熱,大汗,煩渴,目赤鼻乾,脈洪大等,叫做陽明經證。

陽明腑證: 為燥熱與腸中有形之槽粕相合,結為燥屎,影響腑氣通降,出現燥熱,譫語,腹滿硬痛或繞臍疼痛,大便秘結,手足濈然汗出,脈沉實有力,舌苔黃燥或起芒刺等(甚如見鬼狀,重則有精神證狀,循衣摸床(動風現象),目晴不了了(無眼神),微喘直視,脈多沈遲而實,舌苔多黃燥垢膩,甚則焦黑起刺。)稱為陽明腑證。

經證與腑證相比,經證是無形之裡熱,腑證是有形之裡實。陽明病的治療原則主要是清、下二法:

陽明經證主要用清法:清法主方為白虎湯,如果熾熱津傷〈汗出過多〉口乾舌燥,煩渴大欲飲水的,則在前方中加入人參補氣生津。
若邪熱內擾胸膈,宜清宣鬱熱,可用梔子豉湯之類。梔子豉湯證為白虎湯證和承氣湯之先着,熱在心膈之間,尚未燥熱亢盛傳入胃府和宿食相結,故稱其煩為虛煩,與白虎、承氣之實熱心煩不同。

腑證用下法:如三承氣湯及潤下法或導法。
1.調胃承氣湯用於裡雖有熱〈如心煩或譫語,汗後蒸蒸發熱或吐後腹脹者〉但不甚實,雖有結滯,大便並不太硬者。

2.小承氣湯用於裡熱不甚而大便已硬者。本方係調胃承氣湯去芒硝、甘草,蕩熱之力遜於調胃承氣湯及大承氣湯,但加厚朴、枳實,通便之力則大於調胃承氣湯,近於大承氣湯,其主治證見於:譫語或心煩,便硬者;腹大滿不通,熱未潮者;雖有潮熱,但脈弱、脈滑而疾者;宿食內結以胃為主,心下煩躁、硬滿者;已服過大承氣湯,又見便硬者,只宜此方。

3.大承氣湯為前者之合方去甘草之緩,可見裡熱較甚,大便亦硬,用之可瀉熱及下燥屎,其證既有潮熱又有硬便,甚或燥屎。燥屎之見證為:煩不解腹滿痛;不能進食;聞食味則難耐;時而繞臍痛;小便不利,大便乍難乍易兼有喘促昏冒不能安臥;目睛不和或身熱汗多,或汗後腹更滿等,則宜急下。4.若為津傷之便秘,宜潤下法或導法,如麻子仁丸,豬膽汁及蜜煎導等。

陽明病如無汗又小便不利,則熱邪不能外越,滯而成濕,濕熱鬱遏乃成瘀熱發為黃疸,是為陽明(主裡熱)兼太陰(主裡濕)。

黃疸多有心中懊憹之症。若濕熱薰蒸發黃,宜清熱利濕為主,梔子柏皮湯之類;若兼腹滿便秘,而有腑實見證的,可用茵陳蒿湯,一以瀉實,一以清利濕熱;假使兼見發熱無汗,脈浮而有表證的,可用麻黃連翹赤小豆湯,使濕熱之邪從汗而解。

總之,治陽明發黃,務宜去其濕熱之邪,發汗利小便,皆使濕熱有其去路,濕熱淨則發黃自癒。

由於陽明病燥熱太甚,勢必津液受傷,因此在治療上必須注意保護津液,不可妄用發汗、利水等方法再傷津液。但是當病邪初傳陽明,而仍兼表邪,可酌用麻桂二法先治其表,待表解以後,然後再治其裡。裡熱傷陰,渴欲飲水,小便不利,可用滋陰利水之豬苓湯治療。

陽明病熱邪不解,也有陽明熱甚,深入血分,而見口燥,但欲漱水不欲咽,鼻衂者。此外陽明亦有中風,不能純下,宜清裡透表。另有中寒,大便溏硬混雜而成「固瘕」且小便不利,還有陽明蓄血,善忘,屎雖硬,大便反易,這些都應與燥屎鑑別。

有謂「陽明居中土,萬物所歸,無所復傳」是否果真如此呢?不一定。就常理言,陽明實證,固然十九可以不再傳變。若並人脾胃虛若,中陽不振,那麼雖然是陽明病,仍然苦以傳變的。如由陽明轉入虛寒性的太陰病,即古人所說的「實則陽明,虛則太陰」;又再進一步,甚至也可以轉成少陰病。因此必須正確掌握轉變的發併機制,才能靈活機變的應付疾病。

總之,陽明病在經者宜清,在腑者宜下。然發熱無汗;脈浮表不解者;不渴,脈不洪者禁用清法,不可用白虎湯。腑證未實,或胃中虛寒的,如:嘔多;心下硬滿者;臉色發赤〈鬱熱於經〉等禁用下法。但如應下失下,而致劫爍津液,會累及少陰、厥陰引起變端如少陰急下即是其例。

四、太陰病證治串要

太陰病為三陰之首,屬於裡證寒證虛證。太陰之熱型為手足自溫。太陰與陽明同居中焦,關係十分密切,其病變可在一定條件下相互轉化,例如陽明病因清下太過,可損傷脾陽,使病情向太陽方面轉化。這是由於脾胃虛寒,濕邪內盛所致,或三陽病誤治失治,均能損傷脾陽,以致運化失職,寒濕內盛。太陰病之提綱為:腹滿而吐,食不下,下利,時腹自痛。

太陰病治療原則以溫中散寒,健脾燥濕為主,理中丸〈湯〉是其代表方劑。嚴重者可用四逆湯類溫補脾腎之陽。

太陰病常有兼挾證候,治法亦應隨之而變,如太陰兼太陽證,則應表裡同治,方用桂枝人參湯。太陰病若過用溫燥之劑,或寒濕鬱久化熱繫可轉屬陽明,其治法為:太陰病腹滿時痛一般用桂枝加芍藥湯和脾止痛;太陰腹滿而若大實痛者用桂枝大黃湯即可,故有「實則陽明,虛則太陰」之說。但在用芍藥或大黃時,胃氣弱脈者宜減量。

太陰也有常與陽明合邪的情況,或陽明燥熱與太陰脾濕相合,或胃腸積滯與脾陽不振並見,這類病情其病機大致有如下三種轉歸:一為太陰之陽復太過,則濕邪易於化燥,因而轉屬陽明;二為治療得當或脾陽自行恢復,運化正常,則原有之濕邪與積滯,自可從下利而解,叫做「脾家實,腐穢當去」;三為小便不利,濕熱薰蒸,影響肝膽疏洩功能,而致發黃。

此外,太陰本身濕寒鬱久,也能發黃,不過黃色晦暗,並無口苦發熱等熱象,即所謂「陰黃」,這與陽明病濕熱浴蒸的陽黃不同,在症狀上不難區別,治療上則以溫陽化濕為主。

五、少陰病證治串要

少陰病之提綱為「脈微細,但欲寐」,手足厥冷。這可以說是陰陽兩虛,微為無力係陽虛,細為血脈不充係陰不足。由於致病原因和體質的不同,故少陰病有從陰化寒,從陽化熱兩類證型,陽虛寒化證是由於心腎陽氣虛衰,邪從寒化,陰寒內盛所致,陰虛熱化證多由心腎陰液不足,虛熱內生,邪從熱化,以致腎陰虛於下,心火亢於上而形成。

陽虛寒化之證狀為無熱惡寒,身捲,嘔吐,下利清穀,四肢厥逆,精神萎靡,小便清白,脈沉微,舌淡苔白等,主以四逆湯。若陰寒之邪太盛,陽氣被逼浮越於外,則會出現面赤,燥擾不寧,反不惡寒等真寒假熱陰盛格陽證象,宜重用薑附破陰化陽為主,佐以宣通陽氣之品,或佐鹹苦反治之法,如通脈四逆湯、白通湯之類。

陽虛兼脾虛土不制水,形成水濕泛溢之症,若背惡寒或身體痛,手足寒,骨節痛,宜附子湯溫陽化寒濕;若少陰病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利下利者,此為有水氣,則以真武湯溫振脾腎之陽逐散水氣。

陰虛熱化之證狀有失眠、咽痛等。心煩不得眠,治宜育陰清熱,以黃連阿膠湯主治。

由於手少陰心經上挾咽,足少陰腎經循喉嚨,因此邪中少陰可以出現咽痛,「二、三日,咽痛者」最輕,可用桔梗湯解毒開結;若「咽中傷、生瘡,不能語言,聲不出」者,用苦酒湯清熱散結,潤斂袪痰;若痛腫閉塞,病較重的,以半夏散及湯消痰散結;若由於下利而非客邪所致之咽痛,此為陰虛挾燥熱擾,可用豬膚湯滋潤補陰。

手少陰絡小腸,寒濕鬱滯小腸,出現下利帶血和白凍似膿的症狀,可與桃花湯溫陽固脫。

若寒濁阻塞或上逆,則吐利,手足厥冷,煩躁欲死,可與吳茱萸湯。陽鬱於裡,四逆、腹痛、泄利下重的,則用四逆散透鬱通陽。

燥屎內結而致口燥咽乾、自利清水、腹脹不大便,急下用大承氣湯急下。

少陰病若兼表症,稱之太少兩感,治宜溫經發汗。始得之可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得之稍久,則用麻黃附子甘草湯微發其汗。若雖太少同病,但以少陰證為重且急,則先用四逆湯急救回陽,然後再議解表。

少陰病屬裡虛的病變,不是陽氣虛衰,即是陰虛火亢,故發汗與攻下等法,均屬禁忌。誤治以後的變證,不是心神浮越,腎液枯竭,便是陽虛於下,陰竭於上,陽亡則死,陰竭亦死,是少陰病危證的轉歸。

少陰病陽亡〈惡寒身捲而利,手足逆冷〉陰竭〈頭眩、時時自冒、息高、吐利煩躁、不得臥寐〉,陰陽盡虛,則正不勝邪,當然是凶多吉少。

 

六、厥陰病

厥陰為三陰中的最後層面,有「兩陰交盡」之稱〈見素問‧至真要大論〉,是陰陽的轉折點,有陰盡陽生,陰中有陽的含義。厥陰病是正邪相爭的最後階段,因此所表現的症狀一般比較錯綜複雜,厥陰病的提綱: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飢而不欲食,食則吐蛔,下之利不止。就是「上熱下寒」。

厥陰病基本上可分為以下四種類型:

一是「上熱下寒」證,如厥陰病提綱所說的「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飢而不欲食,食則吐蛔,下之利不止」這一類型的病變,治療亦宜寒熱並用,如烏梅丸,乾薑黃芩黃連人參湯等,
二是「寒熱勝復」,即是厥與熱,互相勝復,如果厥多於熱,是正虛邪勝,為病進的現象,熱多於厥,是正復邪却,為病退的現象,從厥熱時間的多少,可測知陰陽的消長、正邪的盛衰,這在診斷和治療上都有重要的意義,
三是厥陰寒證:若因血虛寒鬱而致手足厥寒,脈細欲絕,治宜當歸四逆湯;
寒飲上逆而嘔吐涎沫頭痛,以吳茱萸湯治之。

四是厥陰熱証,「熱利下重」「下利欲飲水」這是厥陰邪熱下迫大腸所致,治以白頭翁湯。

厥陰證還有蚘厥、水厥、痰厥等厥逆,可分別針對其原因治療。因蛔虫致厥,烏梅丸治之;因水飲致厥,茯苓甘草湯治之;因痰致厥以瓜蒂散治之。

上述各項證候,雖有不同,變化多端,但皆有四肢厥逆的特點,其病機是陰陽之氣不能相互貫通,即「陰陽氣不相順接」,其證可由陰寒內盛,熱邪深伏,寒熱錯雜原因所導致。厥陰病四肢厥逆者不可攻下,也不可發汗。

有些厥證,未必皆是厥陰病,但病已至最後階段,陰血兩傷,有兩陰交盡之意,也就收到厥陰篇了。

厥陰與少陽相表裡,在一定條件下病情可互相轉化,如果少陽陷入厥陰則為逆證,反之,厥陰轉出少陽則為順證。

(1981年10月原刊於台灣中醫文摘第二卷第四期,1998年刊於台北市中醫師公會特刊,2008年3月修改於洛杉磯)

道經千載更光輝 不廢《傷寒》萬古傳 —談《傷寒論》的源流、特色與價值

張仲景繼承秦漢以前醫學大成,寫成《傷寒雜病論》,奠定了辨證論治的基石,永垂典範。本文對張仲景及《傷寒論》的源流背景成就貢獻都作了一定程度的介紹。

一、《傷寒論》的源流與背景

《傷寒論》是東漢末年張仲景的一部偉大著作,也是中國醫學辨證論治的奠基之作。自古迄今,凡研究中醫者,沒有一個不學《傷寒論》的。《傷寒論》原為《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的一部份,經宋人將雜病分出(即為《金匱要略》)。而成現傳之《傷寒論》十卷。《傷寒論》是在總結秦漢以前醫學成就的基礎下完成的。張仲景在《傷寒雜病論》序中說:「勤求古訓,博採眾方,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胎驢藥錄》,並平脈辨證,為《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可見此書總結了秦漢以前的醫學大成。按照晉﹒皇甫謐之說:「伊尹以元聖之材,撰用《神農本草》以為「湯液」,漢﹒張仲景論廣伊尹《湯液經》為數十卷」(見《甲乙經》﹒序)及六朝﹒陶弘景之說:「外感天行之病,經方之治行二旦、六神、大小等,昔南陽張機依此諸方撰為《傷寒論》(見《輔行訣》),兩人距漢朝相去不遠,其言可徵。宋﹒林億也說:「仲景本伊尹之法,伊尹本神農之經,得不謂祖述大聖人之意乎!」以此而論,張仲景據伊尹《湯液經》而撰《傷寒論》,《湯液經》實為《傷寒論》之前身,但《湯液經》目前已迭失不見。《傷寒論》可以說是「經方」一派最古老的文獻,張仲景結合臨證經驗,發展了經方之學,至此中醫始有法有方,建立了辨證論治的醫療體系,張仲景也被推崇為「眾方之祖」及「醫聖」。

張仲景,名機,荊州南陽郡人(今河南省南陽市),生於東漢末年政治黑暗,社會動蕩的桓帝、靈帝、獻帝三朝,正當著名的黨錮案及黃巾起義之後,軍閥割據,天下離亂之際,由於干戈擾攘,兵燹四起,建安年間疫癘流行。仲景目睹種種災難及身受宗族死於疫病之痛,遂奮發研究醫學,受業於同郡張伯祖。並因而著成《傷寒論》以拯救世人。他在《傷寒論》序中說:「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紀年以來,猶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淪喪,傷橫夭之莫救」。於是「勤求古訓,博採眾方…」寫出了偉大的《傷寒雜病論》。

二、張仲景的思想與精神

《傷寒論》反映了張仲景的進取精神進步思想及科學態度:

(一)反對天命迷信的科學態度:

張仲景繼承發揚了春秋戰國以來進步醫家同巫祝迷信對抗的精神,反對天命觀,認為疾病流行是有物質因素及一定社會原因的,與鬼神無關,認為疾病是能夠被認識的,是「可以見病知源」的。針對當時信巫不信醫的社會惡習激烈抨擊:「卒然遭邪風之氣,嬰非常之疾,患及禍至,而方震慄,降志屈膝,欽望巫祝,告窮歸天,束手受敗」「賚百年之壽命,持至貴之重器,委付凡醫,恣其所措」所以他「痛夫舉世昏迷,莫能覺悟,不惜其命,若是輕生。」因此他毅然以「愛人知人,愛身知己」之目標奮起努力,終致成為偉大的醫學家。對於人的死亡現象,他認為:「厥身已斃,神明消滅,變為異物。」這和王充所說的「人死血脈竭,竭而精氣滅;滅而形體朽,朽而成灰土」的思想是相通的,這種思想使醫和巫劃清了界限,從而步上了科學的途徑。

(二)反對追求名利的進步思想:

《傷寒雜病論》序中說:「余每覽越人入虢之診,望齊侯之色,未嘗不慨然嘆其才秀也,怪當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醫藥,精究方術,上以療君親之疾,下以救貧賤之厄,中以保身長全,以養其生,但競逐榮勢,企踵權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務,崇飾其末,忽棄其本,華其外而悴其內,皮之不存,毛將安附焉」。從這一段話來看,他是痛恨「競逐榮勢,企踵權豪」及「惟名利是務」的人。有人說他當過長沙太守,但現存兩種宋本《傷寒論》都沒有「守長沙」字樣,既然張仲景厭惡「競勢逐權」,從此來看,也就不必去追究他是否當過長沙太守了。

(三)反對因循保守的進取精神:

張仲景反對守舊,主張革新,對因循輕率的醫風提出尖銳的批評,他說:「觀今之醫,不念思求精旨,以演其所知,各承家技,始終順舊,省疾問病,務在口給,相對斯須,便處湯藥,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陽三部不參,動數發息不滿五十。短期未知覺診,九候曾無旁髣髴,明堂闕庭,盡不見察,所謂窺管而已,夫欲視死別生,實為難矣」,所以他「勤求古訓,博採眾方」,總結了前人同疾病抗爭的經驗,並勇於創新,勤於實踐,把理論與臨床結合起來,終於寫成了「《傷寒雜病論》這部醫學巨著。

三、《傷寒論》的沿革與發展

《傷寒雜病論》成書於建安年間(約當公元2OO~205年),由於戰亂頻仍,成書不久即散佚,經西晉‧王叔和搜集加以撰次,得以流傳後世。《傷寒論》由於被醫家珍藏,兩晉隋朝很少流傳。唐初孫思邈著《千金要方》時尚未見其書,他說:「江南諸師秘仲景要方不傳。」孫氏到晚年才得見《傷寒論》,並將其收入《千金翼方》第九、十卷中。但孫氏只見《傷寒論》,而未見雜病論。其後王燾編寫的《外台秘要》,也引了《傷寒論》部份條文,內容與《千金翼方》不盡相同,可能是因為傳本不同所致。

宋代治平年間,林億等據高繼沖所藏版本校正印行,就是現在所說的宋版《傷寒論》,同時刊行了王洙從蠹簡中獲得的《金匱要略方》三卷,也刊行了《傷寒論》的別本《金匱玉函經》。至此,仲景著作乃大行於世,成為中醫學的經典著作。

宋代有名的醫家,都很重視《傷寒論》的研究,較著名的有韓祗和守古法立新方,著有《傷寒微旨論》;龐安常以毒氣闡病因,著有《傷寒總病論》;朱肱守經脈以辨證,著有《類證活人書》;許叔微以八綱析六經,著有《傷寒發微論》《傷寒百證歌》。金‧成無己開始對《傷寒論》全文加以注釋,其後註家日多,歷宋、元、明、清四代,注《傷寒論》者達二百餘家,成為傷寒學,並形成不同學派,尤其是明清兩代研究《傷寒論》者名家輩出,形成了三大流派,對中醫臨床理論及方藥的發展起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首先是以方有執為首的重訂錯簡派,他認為《傷寒論》己年湮久遠,頗多竄亂,兼以經王叔和編次,顛倒錯亂尤多,提倡重改考訂之說,著有《傷寒論條辨》,以後喻嘉言辨玉叔和、成無己之失尤甚方有執,並著有《尚論張仲景三百九十七法》,其後又有張璐之、吳儀洛、程應旄、章楠、周揚俊、黃元御等競起附和,為此一派的傑出者。

其次是以張遂辰為首的維護舊論派,他認為《傷寒論》經王叔和整理,成無己注解,內容仍係仲景之舊,不容更次。更集朱肱、許叔微、王潛善之說,著成《傷寒論參注》,門人張志聰發揚老師之說,認為《傷寒論》不但沒有錯簡,而且前後條貫,義理明白,著有《傷寒論集註》、《傷寒論宗印》。其後張錫駒、陳修園倡護舊論更力,遂使此派學說竟出於方、喻之上。

第三是方證派,這一派以實際效用出發,從辨證論治入手。有以柯琴、徐大樁為代表的以方類證派;有以錢璜、尤怡為代表的以法類證派,有以陳修園、包興為代表的分經審證派。「柯徐」、「錢尤」、「陳包」彼此之間又有不同,但相去不遠,這一派對傷寒學術的推動及影響最大。

《傷寒論》傳到日韓等國,也受到相當的重視,尤其在日本,也有很多的注家及傷寒學專家。目前《傷寒論》及《金匱要略》二書,已成為中醫必讀必考的書籍,而近幾十年來有關的論文及專著,也不斷在增加,其間並有許多頗具創見者。

四、《傷寒論》的主要內容——兼談《金匱要略》

現今傳世的《傷寒論》十卷本,為宋代林億所校,其序謂:「總二十二篇,證外合三百九十七法,除復重,定有一百一十二方」。現今可見的《傷寒論》,一是宋本,為林億校定刊行,流傳很少。原版未曾發現,現存的善本,當推明代趙開美校刻的《仲景全書》為第一,此書猶存林億之舊,目前研讀《傷寒論》者,均以趙氏之本為準。一是成無己注解本,此書與宋本文字略有出入,但基本篇幅未動,稱為「成本」。

《傷寒論》內容有辨脈法、平脈法、傷寒例、辨痙濕暍脈症,辨「六經」(太陽、陽明、少陽、太陰、少陰、厥陰)脈證並治、辨霍亂、陰陽易差後勞復脈證並治,及辨不可發汗、可發汗、發汗後、不可吐、可吐、不可下、可下、發汗吐下後脈證並治等。主要內容則是六經辨證部份。六經辨證是以太陽、少陽、陽明、太陰、少陰、厥陰為綱領,概括外感疾病的邪正抗爭,寒熱病性、表裡病位、虛實病量,根據病情發展的階段性,建立六經辨證論治的理論體系。並對六經病證的主證、傳變、兼併症、據陰陽、表裡、寒熱、虛實之辨,而訂出了相應的汗、和、吐、下、消、清、溫、補之治。

《傷寒論》載方112首,這些方劑配伍嚴謹,組成精煉,加減有則,用量巧妙,煎服有度,運用得當則效果甚佳,不僅可治外感病,也可治其它各科病症。

《金匱要略》全書共25篇,包括四十多種疾病,載方262首。其中之內容:第一篇「臟腑經絡先後病脈證」可說是本書總論,第二篇至第十七篇為內科疾病,第十八篇為外科疾病,第十九篇為內外科雜病,第二十篇到二十二篇為婦產科疾病,第二十三篇為雜療方,最後兩篇為食物禁忌,目前一般教科書刪去最後三篇,只列22篇。

《金匱要略》運用臟腑經絡學說、營衛氣血、陰陽五行、人與自然等學說,作為辨證論治的理論依據,強調病與症結合的辨證方法。如論述痙病,首先從有汗、無汗辨別剛痙、柔痙。治療則痙病兼太陽中風的,治用括蔞桂枝湯;痙病兼太陽傷寒用葛根湯;痙病兼陽明裡實的用大承氣湯。同為痙病因表裡虛實不同,而治法亦不同。

《金匱要略》治療強調整體觀和治未病的預防觀點,重視人體正氣。治病求本,創立了內因、外因、不外因之說,對宋.陳無擇三因說有啟發作用。在方劑的運用方面,既有一方治多病,亦有一病用數方,充分體現了「異病同治」和「同病異治」的精神。

五、傷寒定義與《傷寒論》的性質

研究《傷寒論》這本書,首先要瞭解傷寒的涵義是什麼?傷寒有廣義與狹義之說。《素問﹒熱論》說:「今夫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指的是廣義的傷寒。《難經﹒五十八難》說:「傷寒有五,有中風、有傷寒、有濕溫、有熱病、有溫病。」其中的「傷寒有五」指廣義的傷寒,「有中風、有傷寒」則是指狹義的傷寒。

《傷寒論》中的傷寒應是廣義的,所以開宗明義第一篇標題為辨太陽病、脈、證並治,而非辨傷寒病、脈、症並治。第一條不說傷寒之為病,而說太陽之為病,第二條於太陽病中敘述中風,第三條論述溫病,中風、傷寒、溫病並列,並無賓主之分。而且從張仲景序文來看:建安年間,瘟疫流行,仲景所要征服的傷寒絕不是一般的外感風寒,而是具有強大傳染性,足以造成大流行高死亡率的一類疾病,否則何以仲景要在序中提到宗族中十分之七的人死於傷寒呢?所以這裡的傷寒的含義很廣,或者可以說序中所說的傷寒,無異就是時行瘟疫,也就是多種的流行性熱病。

要明確傷寒二字的涵義,「寒」字要活看,絕不可拘於字面,死於字下。程郊倩《傷寒論後條辨》說:「傷寒有五之寒字,則只當得一「邪」字看。按寒字可作「邪」字解,《孟子﹒告子篇》說:「吾見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以寒喻作奸邪小人,可證之。任應秋也把寒字作「邪」講,他說:「傷寒病,就是被邪傷而害病,是很廣泛的,包括多種疾病而言。」。

的確,要界定傷寒是當今的那一種病是有困難的,柯琴在《傷寒論翼》說:「按仲景自序作「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則傷寒、雜病未嘗分為兩書也,凡條中不貫傷寒者,即與雜病同義……六經分司諸病之提綱,非專為傷寒一證立法也,觀五經提綱皆指內證,惟太陽提綱為寒邪傷表立。」柯氏見解有其實踐意義。

誠然《傷寒論》所述,除了外感病外,也敘述了外感病後及治療後的變化,其實這些也都是雜病的範疇,則《傷寒論》這一部書的性質,也就可以明確了。

六、《傷寒論》的思維方法—六經辨證

《傷寒論》以六經作為辨證思維的工具,來概括疾病的證治規律,以六經為骨幹,構成了理、法、方、藥的理論體係。所謂六經就是太陽、陽明、少陽、太陰、少陰、厥陰。《傷寒論》各篇名為〈辨太陽病脈證並治〉〈辨少陽病脈證並治〉等,下面並無「經」字,但根據條文中有「過經不解」「行其經盡」等字樣,認為三陰三陽病就是六經病,也因此習稱三陰三陽病為「六經辨證」。「傷寒論」就是藉助這些語詞所表達的概念,來認識外感病的本質屬性,及概括疾病的發生、發展及演變規律。

歸納各家對六經的說法,有經絡說、臟腑說、六區地面說、證候群說、氣化說、綜合說……等十種之多,但以綜合說較能全面的反映六經的內涵。六經辨證最主要的作用,是作為確定證候的工具,並以之擬定治療的方針及措施。深言之,六經就具有定位、定向、定性、定量的意義與作用。所謂「定位」即表示病變的所在,例如太陽經證的項背強、太陽腑證的蓄水、陽明病的胃家實等等。所謂「定向」即表示病的發展傳變規律,例如太陽傳陽明傳少陽等,或越經傳、表裡傳等等。所謂「定性」即表示疾病的性質,如三陽屬熱居多,三陰多屬虛屬寒等。所謂「定量」,即表示病情的輕重及正氣的盛衰。如三陽多邪實,三陰多正衰。

定位、定向反應了疾病發展變化的空間與時間上的聯繫。定性、定量則說明了疾病的屬性與程度輕重,把這四種含義綜合起來,就能說明六經辨證的科學內涵。這盡管只是比較簡單的語言及方法,但在二千多年前,就己應用於複雜人體的辨證及治療,確屬先進而難能可貴。

七、六經辨證的思維特點:

(一)整體觀念

六經的具體內容既然是一種綜合說,牽涉到經絡、臟腑、氣化等理論,包含了正邪、病性、病勢、病位、病機、病位等的綜合,是一種真體而全區的論治學說。試看六經辨證不僅要確定某經病,還要注意是否兼有它經病證,因而有合病、併病等,而本經病有時也有經證府證之別,在部位辨別上處處顧慮到局部與局部,局部與整體的關係。再看六經標、本、中見之氣,這種把人體內外環境統一起來的「天人合一」思想,更印證了此一觀點。

(二)對立規律

「易經」說:「一陰一陽之謂道」。「素問」也說:「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陰陽為宇宙間萬物之規律,說明每一事物都有陰陽的矛盾性,而且說明事物都是在矛盾中發展變化,沒有矛盾就沒有世界。即如張景岳說的:「道者(指陰陽),一分為二也。」傷寒論的六經,即三陰三陽,就是一陰一陽的演繹,三陽即一陽,三陰即一陰,分之為三,合之為一。《傷寒論》用三陰三陽來概括及敘述外感病發生、發展、演變的全過程,陰陽的變化代表著矛盾的運動。但矛盾在一定階段上也可以互易轉化。總之,六經辨證,一分為二,對待而立,有陰就有陽,有表就有裡,有寒就有熱,有虛就有寒,這一規律賅萬法而統百病,所以張景岳說:「醫道雖繁,一言以敝之,曰:陰陽而已。」

(三)動態觀點

仲景把疾病看作是一個不斷運動變化的過程,但在邪正相爭過程中也有相對的靜止,有相對靜止,才能確認病在何經何部,如太陽病、陽明病等。除直中或誤治形成的證狀外,病多是漸變的,所以有傷寒一日太陽,二日陽明,三日少陽……之發展傳變,在發展途中常常會形成中間證候,如桂枝湯與麻黃湯中間的桂麻各半湯證。太陽與少陽間的柴胡桂枝湯證……等。而在整個過程中相對靜止與變化往往相互交錯,故太陽病中列有陽明的白虎湯證、少陽的小柴胡湯證、少陰的四逆湯證……等。體現了疾病及治療的複雜性。這種把階段性及全過程結合的執常知變的思想方法,正是仲景揭示疾病規律及創制湯方之富有生命力的原因所在。

八、張仲景的成就與貢獻

《傷寒雜病論》總結了東漢以前我國醫學發展的成就,有著以下的成就與貢獻:

(一)發展了病因學說

張仲景繼承《內經》、《難經》認識疾病的思想,對當時疾病發生的情況和原因作了總結,提出「千般疢難,不越三條」:「一者經絡受邪入臟腑為內所因也,二者四肢九竅、血脈相傳、壅塞不通為皮膚所中也,三者房屋金刃蟲獸所傷,以此詳之,病由都盡」指出了發病原因,是由內在機能改變,或外邪入侵,或物理因素所致。既發展了病因學說,又對後世病因學說頗有啟發。

(二)發展了《內經》的熱病學說

《傷寒論》的六經,繼承了《內經﹒熱論》的六經,但卻又和《熱論》不一樣,它比《熱論》有了發展,它不只辨熱證和實證,也辨陰證寒證和虛證。又六經傳變,不限於足,傳變及治療也都較熱證清楚明白。不同於《熱論》三日內用汗法,三日以上用下法的機械治則,而是隨經隨證施治,並因此建立了辨證論治的體系。

(三)發明了辨證論治的診治原則

《傷寒論》之可貴,主要就是它確立了「辨證論治」這一臨床醫學的理論體系,至今,辨證論治仍是中醫的核心部份。什麼叫辨證論治?

所謂辨證,就是怎樣認識疾病。仲景在《傷寒論》中,將臨床出現的各種證候,以對立統一的法則,分析及認識疾病,在錯綜複雜、變化多端的過程中,找出疾病發展階段的規律,以三陰三陽表示病程及屬性,表裡定病位,寒熱表病態,虛實別邪正盛衰,歸納為八個,作為認識疾病的綱領。

八綱是以三陰三陽為辨證要素的,也就是以六經系統作為辨證基礎。例如太陽少陰均有表證,太陽表證為發熱惡寒,少陰表證為無熱惡寒;陽明太陰均有裡證,陽明為裡實裡熱證,太陰為裡虛裡寒證。少陽厥陰均有寒熱證,少陽為寒熱往來,厥陰為寒熱勝復。
所謂論治,就是怎樣決定治療,依據病性、病位、病勢及病情輕重緩急,定出適當治療法則,然後依法立方,依方用藥。

三陽三陰為要素,貫通表、裡、寒、熱、虛、實六變,形成八綱,並從而訂出治則,發展了汗、和、吐、下、消、清、溫、補等治法,使辨證論治的方法系統化。這是仲景偉大的貢獻。總的來說,中醫的診斷就是辨證,不論傷寒或雜病,終不能脫離六經和八綱的規律來辨證。

此外「金匱要略」又以臟腑辨證與六經辨證結合,論述了內婦兒雜等四十多種疾病的治法,豐富了辨證論治的內容。也為後世醫學分科建立了雛型。

在辨證方面,除了辨病位、病因、病性、病勢外,值得一提的特色是確立了脈證並重的診斷原則。首先是脈診合參,仲景診斷疾病,是將脈和證聯繫起來考慮的,論中大多數是先詳言證狀,然後再談脈,再次講到方藥。如「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太陽病,汗出惡風,脈緩者,名為中風」等。

其次是「以脈定法」,或稱為捨證從脈,在特殊情況下,脈證表現不一致時,由於脈為正氣盛衰的標誌,經過分析,應以脈象作審定病機,確立治方的依據,如「太陽病,發熱惡寒,熱多寒少,脈微弱者,此無陽也,不可發汗 」,反之則「捨脈從證」,如「太陽病三日,發汗不解,蒸蒸發熱者屬胃也,調胃承氣湯主之」。用解表藥,汗出熱不退,已轉為內熱,大便已乾,這就以證為先,用調胃承氣湯緩下之。此外脈象也是仲景用以闡明病機,提示預後的方法,這就是所謂的「憑脈審機」,如「太陽病十日己去,脈浮細嗜臥者,外己解也」,又如「下之後,復發汗,必振寒脈微細,所以然者,以內外俱虛故也。」等。

在論治方面,也有幾個特色,在此約略言之:

1.防微杜漸:一是未病先防,所謂「上工治未病」「見肝有病,當先實脾,二是既病防變—《金匱》說「適中經絡……即導引……勿令九竅閉塞」。《傷寒論》說……「太陽病……若欲作再經者,針足陽明,使經不傳則癒」。

2.治病求本:透過現象看本質,找出根本原因,即以「心悸」而言,就有心陽不振(桂枝甘草湯證)、水氣凌心(真武湯證)裏虛不足(小建中湯證)陽鬱不伸(四逆散證)……等不同原因,不是單純對證治療,而是要求其本。

3.重視正氣:也就是所謂治病留人。扶陽氣,存津液兩個法則,貫穿於整部《傷寒論》,仲景時時以顧護人體正氣為本,如服桂枝湯只取微汗,汗出則「停後服」,服承氣湯「得下,餘勿服」,此外許多方中有草薑棗以固護胃氣,白虎湯中用梗米防其寒涼傷胃,以及其他「急下存陰」之觀念急用方……等。

4.因人制宜:亦即重視個體差異,注意其體質、舊疾等,如「酒客病」「喘家作……」 「凡用梔子湯,病人舊微溏者,不可與服之」以及「淋家」「瘡家」……等說法都說明了這點。
5.治有先後:有幾個證同時存在,特別是表裡同病,就必須考慮其對全身的影響及正氣的強弱,根據具體情況或先表後裡,或先裡後表,或表裡雙解。一般以「外證未解」「當先解表」為主,但正氣衰弱,裡氣虛寒的,必須先顧其裡,後解其表。

6.整體調節:仲景治病重視整體與整體、整體與局部的結合,例如桂枝湯是治整體反應的一方,而桂枝加朴杏湯治喘家作桂枝湯,就是整體與局部的結合,又如四逆湯雖溫心腎之陽亦不忽略中焦,而加入乾薑即是。

7.因勢利導:循病勢而用法,如「太陽病外證未解,不可下也,」「傷寒嘔多,雖有陽明證不可攻之」。又如高者越之的瓜蒂散,下者竭之的五苓散......等。

8.隨證施治:即「觀其脈症,知犯何逆,隨證治之」。不在病證的框子中照證取方,而是審時度勢,隨證之變化而靈活變化方劑及藥物。

(四)奠定了方劑學的基礎

在漢以前,關於方藥的記載及運用都很簡單。「內經」中僅有幾個簡單的方劑,但目前多已不用,雖有伊尹作《湯液經》的記載,文獻中並未找到相關內容,《漢書‧藝文誌》雖記有經方十一家,亦已湮沒,根據1972年武威出工的東漢木簡,有醫方(複方)三十多個,可知古代使用經方絕少加減,都是固定成方。仲景在使用經方時根據病情隨證加減的例子不勝枚舉。有的還改定湯名,如「新加湯」等。這是仲景在方劑治療上做出的新進展。

《傷寒論》載方112首,《金匱要略》載方262首,大多具有簡煉精當、療效顯著的特點,而且很少使用貴重藥物,可謂是簡、便、驗、廉皆具。其組方嚴密,配伍有一定法度,加減一味藥,都有明確指徵,井然不紊。有些只是用量輕重不同,作用卻大相逕庭。其所揭示的配伍規律和方證的對應,不僅體現了處方用藥的靈活性,也成為後世配伍組方的規範。還對每一個方劑的煎法、服法也有詳細的規定。朱丹溪說:「仲景之方,實萬世醫門之規矩準繩也,後世欲為方圓平直者,必於是而為取則焉」。不僅保存了古代流傳下來的方劑,還大膽革新,增添了大量的方劑,這是他通過「博採眾方」及「論廣伊尹湯液經法」發輝創新而來,為後世方劑的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九、傷寒論的價值與影響

自《傷寒論》流傳以來,已一千八百年,古今中外,有識之士,皆贊不絕口,譽為稀世奇書。當年華佗見及此書時,曾嘆曰:「此真活人書也」。唐宋以來,中外學者從事注釋研究《傷寒論》者不下五百家之多,為什麼這本書有這樣的魅力,大概不外乎下列幾點原因。

(一)《傷寒論》是真實的記錄,經得起檢驗:

千百年來,歷代醫家從不同角度探索實驗,尤其是近幾十年來,在廣大的實踐上,應用仲景理法方藥的確取得了許多卓有成效的治驗,例如小青龍湯治咳喘,茵陳蒿湯治肝炎黃疸,越婢加朮湯治腎炎,麻杏石甘湯治肺炎,白虎湯治乙腦、半夏瀉心湯治胃炎痞滿,炙甘草湯治心律不整,承氣湯治急腹症,白頭翁湯治痢疾等......。這就說明了《傷寒論》經得起檢驗,是真實的記錄。劉老師渡舟說:「中醫書百種,唯有此書《傷寒論》真」。日本人和田正系也說:「...最有價值者,唯《傷寒論》也,...是項著作,雖係古代文獻,但係數千年間醫療實踐之真實記錄。」

真實記錄意味著作者實事求是,態度客觀,無師心自用之弊,無神秘造作之私,能正確的反映疾病的本來面目及治療成果。亦即《傷寒論》是將理論應證於實踐,復將實踐返諸理論的經驗結晶,《傷寒論》已成中醫代表之作,是以不談中醫則已,談到中醫,首先就要涉及到《傷寒論》。大塚敬節曾說:「第一本該研讀的中醫書就是《傷寒論》,最後要讀的一本書還是《傷寒論》。」

(二)《傷寒論》是一本外感,雜病通治的書:

書雖名為傷寒,實際並不只是專論傷寒,而是傷寒與雜病合論,柯韶伯說:「豈知仲景雜病論即在《傷寒論》中,且傷寒中又最多雜病夾雜其間,故傷寒與雜病合論,則傷寒雜病之證治井然……」。徐靈胎也說:「凡病不外六經,精於傷寒法,乃可通治雜病,蓋雜病之規矩準繩,已畢具於傷寒中也」。《傷寒論》中許多誤治變證,實際就是雜病,雜病與外感病的最大區別在有無表證,當表證已罷,邪已傳裡,此時的病證也就與雜病無異。《傷寒論》中許多湯證,都是雜病中常見的證候,而《傷寒論》中的大多方劑,也都是治雜病的常用方有效方,這些都是公認的事實,也就不勞再一一舉例了。

(三)「辨證論治J是張仲景的偉大發明:

《傷寒論》之所以為人重視,是因為它揭示了辨證論治的規律。張仲景從整體觀念出發,創造性地確立了「辨證論治」的科學法則,從而奠定了中國醫學的思想體系,使後世醫家診斷及治療方面有所遵循,其內容已如前述,此處就不多贅。方有執說:「方、法俱備,惟仲景此書。然則此書者,盡斯道體用之全,得聖人之經而時者也。後有作者,終莫能比德焉!是故繼往開來,莫善於此」。這段話或許有些褒揚過甚,但設若沒有張仲景的誕生,及《傷寒雜病論》的完成,中醫絕不可能達到如今的水平。在醫學環境和人體疾病譜都有所改變的今天,很多傷寒論的方藥及治則仍在沿用,充分顯示出其具有無比的活力及永恆的生命力。

《傷寒論》對後世究竟有什麼作用及影響?真可以說是既深且遠。如果沒有仲景對《內經﹒熱論》的繼承與發展,就不會有溫病學的形成,吳鞠通在《溫病條辨》說:「雖為溫病,實可羽翼傷寒」,甚至他的第一方也採用了《傷寒論》中的桂枝湯。其它各家也受到仲景學說的影響而發展起來,吳考槃說:「後世劉完素的主寒涼;即就是白虎、梔鼓之法而修飾的,張元素的臟腑藥式,即用其六經辨治原則而演譯的;張從正主攻下,即因陷胸、十棗諸方而化裁的;李東垣主溫補,即從其建中之旨運用的;朱震亨主養陰,即由復脈、竹葉石膏方劑而變通的」。而王清任的活血化瘀也可說是從抵當湯和桃仁承氣湯發展來的。

結語

《傷寒論》以整體宏觀的先進方法,及真實客觀的科學態度,奠定了辨證論治的基石,這無論在過去在今天,都是醫學界的一項偉大發明。由於其相當程度反映了人體的醫學規律,並找出相應治法,所以長久以來,後世醫家只能在它的基礎上充實發展,而無法從根本上將其改變推翻。《傷寒論》確是中國臨床醫學的空前之作,但絕不應是中醫的巔峰,不可否認的,由於歷史條件的限制,它必然有所局限與不足,我們必須以進步向前的眼光來看它,在仲景的基礎上繼續發展,例如溫病學派提出的衛氣營血、三焦辨證的治療方法,就補充完備了仲景的外感學說。

隨著時代的需要,我們不但要不斷探索研究,把它的辨證論治規範用於解決現代疑難疾病。更重要的是要學習張仲景的繼承創新精神,創造出新的醫學規範,把中醫發揚起來,為人類作出偉大的貢獻。(1999年12月於中華中醫學理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