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傷寒金匱)藥物煎服原則及運用

治療疾病除辨證用藥必須準確外,藥物的煎服是否得宜,也承擔了決定性的作用,張仲景在這方面具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值得師法研究。茲就傷寒金匱所記載的有關中藥煎服的方法及特點。略分述如下,說明它的妙處及重要。

一、劑型的選擇

《傷寒論》方藥的劑型,一般以湯劑最多,其次為丸劑,煎丸劑(如抵當丸),湯散結合(如十棗湯),丸、散結合(如陷胸丸),肛門栓劑(如蜜煎導法)和灌腸劑(如豬膽汁方)共八種。

由於病勢的發展有急有緩,病位有深有淺,用藥就有「丸者緩也,湯者蕩也」的不同。凡是治療外感及大病,治宜開發腠理、蕩滌臟腑、及扶正救脫的,都採用湯劑,如:麻黃湯之開腠理;大承氣湯通腑瀉熱;四逆湯急救回陽等。
凡治下焦病及久病,如風冷、血瘀、積聚、腎虛等,或無法取得速效或峻藥緩用的,皆採用丸劑緩治,如理中丸、腎氣丸等。例如《傷寒論》理中丸條下提到:「和一丸,研碎,溫服之,日三、四,夜二服。腹中未熱,益至三、四丸,然不及湯。湯法:以四物依兩數切,用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可見丸和煎劑,雖處方相同,但劑型變易後,其作用就有大小,緩急之異。理中丸雖日服五、六次,效不顯時,還可增量續服,但作用仍較弱,湯劑每日服藥次數減少,且一煎分三次服,作用反比丸劑大。又如大陷胸湯對結胸症已足勝其任,因何又出一大陷胸丸呢?藥味與大陷胸湯無大出入,只加杏仁、葶藶於內。推仲景之意,藥者成湯,吞入腹中蕩滌病邪,用於非頑固性的急性病,較為適合,如對慢性病而又非常頑固,非一湯可以蕩條使之淨盡,必用峻藥緩以圖之,始克有濟,大陷胸丸症項強如柔痙,是結胸中比較頑固而又危急者,故變湯為丸,丸藥的制法是:先將大黃、葶藶二味搗篩後,「內杏仁,芒硝合研如脂,和散,取如彈丸一枚,別搗甘遂末一錢匕,白蜜二合,水二升,煮取一升,溫頓服之,一宿乃下,如不下,更服,取下為效。禁如藥法」。既搗丸,又納蜜,煮而並渣服之,使峻藥不急下,毒藥不傷腸胃,是峻藥緩用法,不峻不能攻堅逐實,不緩不能搜盡上下的留邪。

凡治內症之急者,外症之瘡瘍等皆採用散劑;如蜀漆散治瘧病發作;薏苡附子敗醬散治腸癰,因其力厚而取效速。治療濕熱外證則以薰洗外敷等,如治療狐惑病濕熱蟲毒侵蝕肛門,肛門潰瘍,用雄黃煙燻,可燥濕解毒,且有較強的殺蟲之力。治療狐惑病濕熱下注,前陰腐蝕潰爛後,其熱循經自下而衝上,故咽乾,可用苦參湯燻洗前陰病處,清熱燥濕解毒殺蟲。此外,小兒疳蟲蝕齒方外敷,以治小兒疳熱生蟲,牙齒蛀蝕的牙科疾患。治療濕熱火毒燻蒸肌膚所致的浸淫瘡等,黃連粉外敷。以上都體現了因病製劑的治療思想。

二、藥物的煎法

傷寒金匱方中,湯劑佔十之八九,並對如何煎煮,有很具體的說明,兩書所採取的煎藥法大體上有下列幾種:

1.水煎服:以水煎中藥,煮沸,使煎液為原水量的三分之一左右,去渣後溫服。這是一般最常用的煎藥的方法。

2.去渣再煎:這也是仲景書中常用的一種煎藥方法。如柴胡湯類的大柴胡湯,小柴胡湯(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溫服一升,日三服),柴胡桂枝湯,瀉心湯類的半夏、生薑、甘草三瀉心湯,以及旋覆代赭湯等都是採用這種煎法的,這是以水煎方中諸藥,去渣後再進行煎煮的一種方法,這種煎法具備以下幾個特點(一)應用這種煎法的都是和劑。柴胡湯類是和解少陽,和解表裡,瀉心湯類是和胃調和寒熱,旋覆代赭湯也是和胃之劑。(二)應用這種煎法的方劑都具有扶正祛邪,攻補兼施的作用。均為寒熱並用,以調解其陰陽之錯綜、寒熱之勝復。柴胡湯類是以人參與柴芩同用;瀉心湯類是以人參與芩、連、乾薑這種辛開苦降的藥同用;旋覆代赭石湯是以人參與旋覆花、代赭石同用。都是以扶正與清熱、散邪、瀉痞藥物同用。另外,去渣再煎可使藥物煎的時間長,藥液濃縮,藥力和緩持久,起到調和的作用,而且去滓再煮後,可使藥性合而為一,而無異用,並停胃中,少頃隨胃氣以敷布,而裡之未和者,遂無不和,所以方中既用人參甘草,復加生薑大棗,不嫌其復,全賴胃中真氣為之斡旋,蓋取其和之為義耳。大凡古人治裡未和之症,多取復煎以共行其事,分溫日三服,使腹中藥氣接績不斷,以盡和裡之妙用。

其他如百合湯類之百合地黃湯、滑石代赭湯,百合知母湯,百合雞子黃湯等也將藥物分別煎煮,去渣後將藥液混合再煎,這類方劑也在調和陰陽,所以藥物也是以百合與滑石、知母等扶正與清熱為並用。

還有如黃連湯、乾薑黃芩黃連人參湯等治上熱下寒的方劑。雖然和生薑、半夏、甘草三瀉心湯一樣,都是以芩連與乾薑同用,但前者採取了一般水煎服的方法,乾薑之熱與芩連之寒,溫下清上,互不影響,以主治上熱下寒之症。後者三瀉心湯採取了去渣再煎的方法。乾薑之熱與芩連之寒相互削弱,而突出了辛(乾薑)開、苦(芩、連)降,瀉痞和胃的作用。藥物雖同而產生的作用不同,全在煎藥上的差別。

3.分煎(漬)合服:這種方法是將方中的藥物分別煎(或潰)成湯液,再將其湯液混合在一起溫服。這種方法是在病人同時患有兩種不同病理的證候,須在一個方劑中產生兩種不同功能時應用。可使方中兩類藥所產生的兩種功能同時起作用而互不影響。如附子瀉心湯症,病人既患有實熱痞症,表現為「心下痞」,又有陽虛而「惡寒汗出」,所以採取將芩、連、大黃「上四味,切,三味以麻沸湯二升漬之須臾,絞去渣,內附子汁,分溫再服」。其他如治寒疝兼有表證的烏頭桂枝湯,烏頭一味,以蜜二升,煎減半,去渣,以桂枝湯五合解之,得一升後,初服二合,不知,即服三合,又不知,復加至五合。其知者如醉狀,得吐者為中病。也是這種制法。
4.漬藥絞汁:這種方法是以麻沸湯或酒將藥浸泡一定的時間,絞取其汁服用。因未經煎煮,它的清熱散結的作用就強,適用於邪熱鬱結的症候。如大黃黃連瀉心湯,即以麻沸湯漬大黃、黃連後絞去渣,分溫再服。

5.煎煮丸藥:這種方法是以水煮丸藥,連渣服用。這樣可使猛烈的藥物產生緩和而持久的作用。如大陷胸丸,抵當丸等都是採取了這種煎法。尤在涇在論大陷胸丸時說:「按湯者蕩也。蕩激邪穢欲使其淨盡也。丸者,緩也。和理臟腑,不欲其速下也。」大陷胸丸以蕩滌之體為和緩之用,蓋以其邪結在胸而如柔痙狀,則非峻藥不能逐之,而又不可以急劑一下而盡。故變湯為丸,煮而並渣服之,峻則能任破堅蕩實之任,緩則能盡除上迄下之邪也。

三、水量與火候

方劑除煎煮方法外,水量的多少,火候的大小也不可忽視,仲景在這方面也有很好的說明:例如桂枝湯和桂枝加厚朴杏子湯,條下均有:「以水七升,徵火煮取三升。」又如炙甘草湯「以清酒七升,水八升,先煎八味,取三升,去渣,內膠烊消盡,溫服一升,日三服」。前者因係辛溫解肌之品,主藥桂枝辛香,微火煎藥而保存其辛香發散的作用,不使其發揮殆盡。後者是因炙甘草湯為滋補的方劑,非久煎不能將藥力煎出,只有通過久煎才能發揮其調補心脈的作用。這就提示我們對辛香解表的藥物應微火少煎,對滋養補益的藥物應久煎取效。不能對任何藥都用一般的煎藥方法。

還有小青龍湯和麻黃連翹赤小豆湯藥均八味,同時需先煎麻黃,藥味多,藥量大,煎煮時間長,所以均加水一斗,而梔子柏皮湯藥少量輕,故只加水四升。這是從劑量大小來決定水量多少的例子。

另外在大黃黃連瀉心湯條下有:「上二味,以麻沸湯二升潰之,須臾絞去滓,分溫再服。」附子瀉心湯條下:「上四味,切,三味以麻沸湯一升漬之,須臾絞去滓,內附子汁,分溫再服。」上述二方,一治熱痞,一用於熟痞兼表陽虛。對三黃均採用開水浸泡的服法,意在輕湯宣散,取其性而不用其味。其證一因太陽誤下,熱傳於胃;二因胃氣素虛,邪熟乘虛而入,全是氣機升降失常,又不任過度攻伐。藥汁太濃,反易傷胃,且大黃浸泡,不使瀉下有效成分損失過多,所以不煎煮而只用開水泡服,頗具匠心。再如白虎加人參湯:「上五味,以水一斗,煮米熟,湯成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規定煎煮程度以粳米熟為標準,這是從照顧胃氣的觀點來討論火候。

至於在半夏瀉心湯、生薑瀉心湯、甘草瀉心湯與旋覆代赭湯四方的煎煮方法上,都「用水一斗,煮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服一升」。三瀉心湯雖有誤下的過程,而上述四方的共同病机係因脾胃虛弱,氣机失運,虛中挾實,藥力薄則難收效,雖說寒熱藥並用,能調解其陰、陽之錯綜、寒熱之勝復,但考慮到胃腸道對藥量可能耐受的程度,為了不傷胃氣,所以去滓再煎,以濃縮藥液,使辛開苦降消痞散結之力集中,而一次服量又不太多,不致損胃,這也是注意水量與火候的一個很好的例子。

四、藥物之先煎後下

為提高藥效,某些藥物必須先煎或後下,這是一項重要措施,也是在煎藥法則中不可忽視的一項。仲景書中有關這方面的記載可歸納為以下幾種狀況:

(一)先煎部份:

1.對必須久煎才能將藥力煎出的藥物或方中主藥,藥量獨重的藥物都需先煎。徐大樁《傷寒論類方》所云:「凡方中專重之藥,法必先煮。」就是此意。如酸棗仁湯中的主藥酸棗仁,重用至二升,方中其他藥為一或二兩;苓桂甘棗湯中的茯苓重用至半斤,其他藥最多者為四兩,所以這兩方中的酸棗仁:以水八升,煮酸棗仁,得六升,內諸藥,煮取三升,分溫三服),茯苓(以水一斗先煮茯苓,減二升,內諸藥,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日三服。按:仲景書,先煮茯苓者只此方,余如茯苓桂枝白朮甘草湯等,均不先煮。)均先煮。

2.藥物通過先煎多煮可使其作用緩和持久。如茵陳蒿湯中的茵陳(例:「以水一斗二升,先煮茵陳,滅六升,內二味,煎取三升,去滓,分溫,三服」。),先煎可使茵陳清濕熟,除黃疸的作用留戀不去,使濕熟黃疸盡去不遺。《傷寒論類方》云:「先煮茵陳,則大黃從小便出,此秘法也」。甘草粉蜜湯中的甘草先煎煮增加了緩急的作用。不過近代也有人認為茵陳其利膽退黃作用,主要為揮發性物質(對羥基苯乙酮),久煎易被破壞,故近人多主張後下或用開水泡服,這是仲景方劑煎服中難得需再探討的一點小地方。

3.通過先煎以消除藥物的副作用。如麻黃湯中的麻黃先煎去沫,可消除麻黃服後使人心煩的副作用(按麻黃湯、葛根湯、麻黃附子細辛湯等,都是以水九升或一斗,先煮麻黃減二升,去上沫,納諸藥。而桂枝麻黃各半湯,桂枝二麻黃一湯等,是「以水五升,先煮麻黃一二沸,去上沫」。這當然也跟藥量大小有關。

其他要先煎的還有小陷胸湯和桂枝去芍藥加蜀漆龍牡救逆湯等的括蔞、蜀漆等很多,此不一一舉述。

(二)後下部份:

1.藥方容易煎出或溶解,多煮反會影響療效的多半後下,如芒硝、戒鹽,不但藥力容易煎出,而且後入少煎還可以保存其鹹性以發揮鹹寒軟堅與下達通便的作用。所以仲景書中凡用到芒稍、戒鹽的方劑,多採取後入的方法。如一些具有輕清宣揚作用的藥物,煎久會影響藥物的作用,則必須後入,如梔子鼓湯、枳實梔子鼓湯、梔子甘草湯、梔子生薑鼓湯等方中豆鼓要後下,因豆鼓係發酵制品,含蛋白質和酶類成分,加熱後易於破壞,採用後下法,具有一定意義。唯《金匱要略》之梔子大黃湯中雖有鼓而不後煮,以實熱之邪,豆鼓不當重任之故。

再如桂枝人參湯,桂枝後下,則與前述用微火煎煮之意義相同。考仲景諸桂枝湯方僅此方桂枝採取後煮,而桂枝湯,桂枝加厚朴杏子湯,則全部藥味用微火煮,而桂枝加桂湯,桂枝加芍藥湯,桂枝加大黃湯等,桂枝既不後煮,全部藥味亦不用微火煮,只取普通煮法,是各有所宜,不必強同。

此外,小建中湯的飴糖後下,炙甘草湯、豬苓湯、黃連阿膠湯均將阿膠烊化後下,通脈四逆加豬膽汁湯豬膽汁後下,白通加豬膽汁湯豬膽汁、人尿後下(通脈四逆加豬膽汁湯及白通加豬膽汁湯中的豬膽汁、人尿是待方中其他藥煎好後混入湯液中,以保存其清熱的作用),豬膚湯白蜜、白粉後入,這些都是較易溶解的膠質類、糖類及液體類藥物,所以不用煎煮。

2.後入少煎可使某些藥物的作用增強加快,如大承氣湯中的大黃後入,增強了大黃攻瀉燥屎的作用,而且使之較快發揮藥力以達到急下存陰的目的。又如桃花湯中的赤石脂後入便可較快的產生固澀的作用以治療滑瀉無度。

某方某藥用那一種煎法是根據病情需要和藥物及方劑的作用而決定,不是固定不變的。如大承氣湯是急下存陰的方劑,所以大黃後入。調胃承氣湯是以瀉實熱為主,故大黃與方中其它藥同時煎煮。大黃不後煮,是不取其速降之力,而合甘草則是取其調味;小承氣湯中之大黃不後煮,是因合枳、朴,而取其緩下之意。《金匱要略》三物厚朴湯,藥味同小承氣湯,而大黃則後煮,是取其峻利;厚朴大黃湯,藥味亦同小承氣,大黃不後煮,且主以厚朴,是取其行氣而主胸滿,桃核承氣湯,抵當湯,大黃牡丹湯中之大黃均不後煮,是取其走血分。對於不同的問題,採取不同的對待措施,以解決實際問題,是合乎辨證法則的,這是我們臨床應注意及效法的。

五、煎藥的溶媒

仲景書中的處方湯劑,除了用水作溶媒外,還根據具體情況選用其他溶媒,現分述如下:

1.酒:用酒煎藥或漬泡藥物,可起到活氣血,通經絡的作用,以主治氣滯血瘀的患者,借酒疏通暢達的功能,引諸藥行於周身的經絡血脈,以消除體內的瘀滯。如:心陽不足氣血結滯或痺阻的炙甘草湯,括蔞薤白白酒湯,栝蔞薤白半夏湯都用酒煎,其他下瘀血湯,紅藍花酒方亦均是以酒煎藥頓服,膠艾湯是以水五升,清酒三升合煮服三升。防己地黃湯是以酒浸泡防巳、防風、桂枝、甘草一宿,絞取其汁,與地黃汁混合後服用。

2.苦酒:即是醋,味酸有收斂和去瘀的作用,而且可引導諸藥入厥陰肝經。如主治黃汗的黃耆芍藥桂枝苦酒湯即是以「苦酒一升,水七升,相合煮取三升」,是取苦酒收斂止汗的作用:烏梅丸以苦酒漬烏梅一宿去核是取其酸將藥力引入厥陰肝經的作用。

3.蜜:蜜能潤燥,可解燥熱之毒,並能緩其藥性,使藥力和緩持久。如烏頭湯,烏頭桂枝湯,烏頭煎、大半夏湯等方均是以蜜煎藥。

《金匱》烏頭湯是五味藥物組成的,烏頭一味另用蜜煎,煎後去烏頭留蜜,其餘四味則口父咀,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渣,內蜜煎中,更煎之。方治歷節風有效。歷節風是由於風寒濕邪盤據關節深處,從而使關節變形漸成殘廢,方中取烏頭有散寒除濕的獨特功能,然其猛烈性急,藥力難於持久,故將烏頭另用蜜煎,既制其劇毒,又變急烈之性為和緩之用,取汁和入諸藥,藉和緩之勢,共同深入關節搜之驅之,使風寒濕之邪,散之皆盡,其病自愈。至於大半夏湯的煮法,則是「右三味(半夏,人參、白蜜)以水一斗二升,和蜜揚之,二百四十遍,煮藥取二升半」。對於用蜜煎藥的意義大致可以這樣說:「白蜜和中潤燥,服法久煮白蜜,去其寒而用其潤,俾粘膩之性使藥力留連於中焦也,不速下行,而半夏人參之力,可以徐徐斡旋於中。」

4.漿水:即洗米的水。其作用如尤在涇所說:「甘酸調汁引氣,止嘔吐」。程云來說漿水可「調理臟腑」。所以半夏乾薑散是以漿水煎藥頓服。蜀漆散,赤小豆當歸散均是以漿水送服。(另外,礬石湯是以礬石用漿水煎煮,取藥液浸腳)。

5.泉水、井花水(井花水是在清晨先汲的井泉水):主要是取其清涼潔淨的意思。如「金匱要略」中「除熱癱癇」的風引湯即是以井花水煮藥的。而百合地黃湯、百合知母湯、滑石代赭湯等即是以泉水煎煮的。

六、服藥的方法

藥物的煎煮雖合體制,若飲服不合時宜,必然註定效果也是不彰的。因此服藥方法也是必須考究的。

1.若證候危重急迫,藥物煎成頓服,可有利於迅速發揮藥效。例如桂枝甘草湯:「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頓服」;乾薑附子湯:「上二味,用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一次服盡」。其中桂枝甘草湯治療汗出過多,心陽受損,出現心下悸,欲得按等證,急待復其陽氣,頓服乃欲收速效;乾薑附子湯用於下後復汗,夜靜而白畫躁擾不寧,脈沉微,陽氣欲脫的重證,故將藥液一次服盡。再如調胃承氣湯條下:「溫頓服之,以調胃氣」,是因陽明熱邪入裡,未經吐下,燥結尚不甚實,急需瀉下、以祛除心煩,調和胃氣,所以貴在急服。又如急性吐血、衄血用瀉心湯直折其熱,使火降血止,也是採「頓服之」。

2.病情需要,縮短服藥時間,以持續的藥力,加強藥物療效,使其一鼓作氣,撲滅病機,此外又根據病情輕重而採取日一服、再服、三服或四服。例如:桂枝湯條下:「若一服汗出病差,停後服,不必盡劑。若不汗,更服依前法。又不汗,後服小促其間,半日許令三服盡。若病重者,一日一夜服,周時觀之。服一劑盡,病證猶在者,更作服。若汗不出,乃服至二、三劑。」提出了若屢服不汗,可「小促其間」的方法,在半日內服完三劑。這是因為病情較重,藥力較輕不能勝任疾病所以如此。這種連續服藥方法,可促使患者盡快地邪從汗解,並訂定重症可連服一日一夜,病重汗仍不出者,可服完二、三劑,但若汗出病解,則此後服不必盡劑,以防過汗傷陽,足見用法之嚴密疾重視保胃氣。

再如麻黃連翹赤小豆湯也是「半日服盡」;對某些疾病,單靠白天分服恐藥力達不到,仲景則採用日夜連服的方法。如:黃連湯條下有:「去滓溫服,畫三夜二」。規定白天服三次,夜間還要服二次。桂枝人參湯則說:「日再服,夜一服」;理中丸條下也規定:「日三服,夜二服」且要求一晝夜中連續服藥不停。 又如治療「乾嘔而利者「,用黃芩加半夏生薑湯治療時,指出應「日再、夜一服」;治療虛熱肺痿的「火逆上氣,咽喉不利,止逆下氣,麥門冬湯主之」,應「日三、夜一服」;治產後虛熱煩嘔,用竹皮大丸安中益氣、清熱降氣,指出應「日三、夜二服」等。

這是一種集中火力,連續攻擊的好方法,對於病重者,因病勢而縮短服藥時間是應該的。

3.視藥物用量,煎藥多少而服:例如桂枝加葛根湯和桂枝加附子湯條下:「煮取三升,去滓,溫服一升」。類似這樣的例子是很多的,可見古人服藥,並不拘於常法,而是一煎多服,急藥緩投,使藥力均勻吸收,不致貽誤病机,又可免藥過病所,即使發生副作用或毒性反應時亦易於應急處理和解救。

4.視病位決定服藥方法及時間。如大黃黃連和附子兩瀉心湯的「分溫再服」和「分溫三服」,這就提示病在上焦,不可急服頓服,須遵《內經》「因其輕而揚之」之法,少服頻服為宜。服藥之時間一般病位在下者,宜飯前服,能使藥力下達不為食阻,並可藉飲食壓下入於下焦。而治婦人胞宮癥積的桂枝茯苓丸,也應「每日食前服一丸,不知,加至三丸」。另外治療沉痼之疾,也宜飯前服,使藥力積留腸腹,緩緩奏效,如治風氣的薯蕷丸「空腹酒服一丸,一百丸為一劑」。

5.注意中病即止。如桂枝湯條下:「若一服汗出病差,停後服,不必盡劑」甘草附子湯條下:「初服得微汗,則解,能食,汗止復煩者,服五合,恐一升多者,宜服六、七合為妙」。調胃承氣湯條下:「少少服」。小承氣湯條下也有:「初服湯當更衣,不爾者盡飲之,若更衣者,勿服之」。大承氣湯條下:「得下,餘勿服」。通過藥後的療效、病情和觀察來決定要否續服。明顯地指出在臨床治療上要注意中病即止,不可過下傷陰,須防變演它症。
此外又如麻黃湯(煮取二升半,去滓,溫服八合)桂枝湯(微火煮取三升,去滓,適寒溫,服一升)。二湯均為解表之劑,一劑分為三服,一服病愈,則停後服,是多備少服法,也就是前面所說的中病即止之意。若病愈再服。或一劑頓服,就有過汗傷陽或傷陰之虞,變症隨之而起,所以方後既註明煮法,又將服法啜粥溫覆取汗以及諸般禁忌,詳加介紹,由此可知,雖煮法正確,更須服法完善來起協同作用,療致才能更高。

6.掌握特別時間服藥。掌握關鍵時刻服藥發揮藥力,有助於較快的達到藥到病除。仲景針對不同的病情,善於掌握服藥的有利時機。如以十棗湯治懸飲要在「平旦溫服之,不下者,明日更加半錢」。又如桂枝湯治療「病人藏無他病,時發熱自汗出,而不愈者,此衛氣不合也,先其時發汗則愈,」在發熱自汗出之前服。此外仲景蜀漆散治療發作有時的瘧病要在未發作前以漿水服半錢。

7.觀察藥後情況進退。觀察療效確定疾病變化轉歸,以便進行調整,使疾病更快痊癒,是《金匱要略》服藥的方法之一,觀察要點諸如出汗與否、嘔吐、大小便、口中津液、皮膚感覺、腹部狀況以及頭暈、心煩等,皆為其內容。如治療懸飲服十棗湯,服後當下,「不下者,明日更加半錢」。如治療「裏水」服用甘草麻黃湯,「煮取三升,溫服一升,重覆汗出,不汗再服」。又如服大黃牡丹湯後以下膿或下血驗證是否腸癰成膿。另如服下瘀血湯後以「新血下如豚肝」驗證腹痛是否由瘀血所致。此外觀察服藥後變化,也可掌握病勢發展,如治風濕服防已黃耆湯後「當如蟲行皮中」;治氣分病服桂枝去芍藥加麻黃細辛附子湯後當「如蟲行皮中」,治痰飲服已椒藶黃丸後「口中有津液」,這都是好轉向癒的現象。

8.特殊情況之其它服法。湯劑的服法,仲景一般採用溫服法,但也有必須需待冷卻後服用的,如嘔吐噦篇「似喘不喘、似嘔不嘔、似噦不噦,徹心中憒憒然無奈者」,用生薑半夏湯治療時,應「小冷,分四服,日三、夜一服」。

 

七、服藥後的調養與禁忌

仲景書中對藥後的調養及禁忌也很重視。例如:桂枝湯條下之「服巳須臾,啜熱稀粥一升余,以助藥力,溫復令一時許,遍身漐漐微似有汗者益佳」。為了幫助出汗,在服桂枝湯後啜熱粥輔助藥力,以達到微汗出的目的,,這裡體現了仲景強調強藥力而採取的措施。又如五苓散條下之「多飲溫水」助汗,這種藥後飲開水或熱粥助汗的方法,一方面可以增強藥效,一方面能補充因發汗後損失的體液,其用意頗為深刻。此外,理中湯條之「服湯後,如食頃,飲熱粥一升許,微自溫,勿發揭衣被」,意取穀氣以養胃、生津,看似平淡無奇,亦不容忽視。再如十棗湯條下也有「糜粥自養」的說法,因十棗湯是峻下逐水劑,瀉下作用強,除方中用大棗緩和藥性、和中健脾外,用藥後又規定要進流質食物調養,以顧護胃氣,補充津液,這一點也是很重要的。又如治療風濕在表服麻黃杏仁薏苡甘草湯時「有微汗避風」;治溢飲服大青龍湯「汗多者溫粉粉之」。這些發汗的護理,是預防複感外邪,鞏固療效不可缺少的措施。

關於用藥後食物禁忌方面,書中也注意及此。如桂枝湯條下曾提到:「忌生冷、粘滑、肉麵、五辛、酒酪、臭惡」;烏梅丸條下也附注:「盤問生冷滑物臭食」。否則會妨礙藥物吸收或降低藥效。

八、小結

仲景書中提及的煎服法尚多,本文所提者僅其中部份,其他有待研究的地方仍多,若能本著仲景的原則,加以劑型的改進,使之便於服用,對於中醫的發揚,相信必能更進一步。

不過臨床施治,在用藥方面,於煎法外,還有許多應當注意的事項,當然認證准確,選方得當,是首要的。但想要使藥物發揮潛力,就必須注意藥物的泡制:想要取效及時,就必須注意藥的服法(如份量,次數,時間距離及溫度等);想要療效准確,就必須注意禁忌(如飲食及寒暖等);想要鞏固療效,就必須注意患者的生活、情緒。總之,只要是治療範圍內應有的事項,都應當注意到,這樣才能保證療效的掌握及發揮,達到起病愈疾的目的。(原刊1982年第3期台灣中醫文摘,28年後於2010年八月修定)

談《傷寒論》之針灸

張仲景著傷寒論,開中醫辯證論治之先河。他不僅用藥精簡,為中國醫學留下了光輝的典範,在針灸方面更有其卓越見解,值得我們深入研究探討。從下列幾點就傷寒論條文逐步討論,當可得一整體概念,對傷寒論之針灸治療必能有較深入之瞭解與認識。

一、針刺正治—三陽病以刺為主

  1. 太陽病頭痛至七日以上自癒者,以行其經盡故也,若欲作再經者,針足陽明使經不傳則癒。(太陽上,第8條)
  2. 太陽病初服桂枝揚反煩不解者,先刺風他、風府,却與桂枝湯則癒;。(太陽上,24條)
  3. 傷寒腹滿譫語,寸口脈浮而緊,此肝乘牌也,名日縱,刺「期門」。(太陽中,108條)
  4. 傷寒發熱嗇嗇惡寒,大渴欲飲水,其腹必滿,自汗出小便利,其病欲解,此肝乘肺也,名曰橫,刺「期門」。(太陽中,109條)
  5. 太陽與少陽並病,頭項強痛或弦冒,時如結胸,心下痞鞭者,當刺「大椎第一間」、「肺俞」、「肝俞」,慎不可發汗,發汗則譫語脈弦,五日譫語不止,當刺「期門」。(太陽下,142條)
  6. 婦人中風,發熱惡寒,經水適來,得之七、八日,熱除而脈遲身涼,胸脅下滿如結胸狀譫語者,此為熱入血室,當刺「期門」,隨其實而取之。(太陽下,143條)
  7. 太陽少陽併病,心下鞭,頭項強而弦者,當剩「大椎」、「肺俞」、「肝俞」,慎勿下之。(171條)
  8. 陽明病下血譫語者,此為熱入血室,但頭汗出者刺「期門」。(陽明篇。216條)
  9. 陽明中風脈弦浮大而短氣,腹部滿,脅下及心痛,久按之氣不通,鼻乾不得汗嗜臥,一身及面目悉黃,小便難,有嘲熱,時時噦,耳前耳後腫,刺之少差。外不解,病過十日,脈續浮者,與小柴胡湯。(231條)。(陽明篇)
  10. 少陰病下利便膿血者可刺。(少陰篇,308條)

上述十條,除第十條外,均有當刺之穴或經絡,查少陰篇中已有「少陰篇,下利便膿血者,桃花湯主之」之條文,是以歷代註傷寒論者對本病皆存疑之,捨此條不論,則其餘九條或屬太陽,或屬少陽(熱入血室,當屬少陽篇),或屬陽明,全無陰經條文',由是可知「三陽病可刺」為刺法之正則。

二、灸之正治—三陰病宜灸為治

  1. 少陰病吐利,手足不逆冷,身反發熱者不死,脈不至者,灸少陰七壯。(少陰篇,292條)
  2. 少陰病得之一、二日,口中和。其背惡寒者為當灸之。(少陰篇304條)
  3. 少陰病下利,脈微濇,嘔而汗出,必屬更衣反少者當溫其上灸之(少陰篇325條)。
  4. 傷寒六、七日,脈微,手足厥冷、煩燥、灸厥陰。(厥陰篇343條)
  5. 傷寒脈促,手足厥逆者可灸之。(厥陰篇349條)
  6. 下利,手足厥冷,無脈者灸之。(厥陰篇362條)

灸之作用,在溫裡回陽,傷寒論談及灸者,計上述六條,概屬陰經條文, 均在有厥逆、厥冷、惡寒、脈不至、脈濇之場合用之。雖另有「燒針令其汗,針處被寒,核起而赤者,必發奔豚,氣從少腹上沖心者,灸其核上各一壯,與桂枝加桂湯。」(117條)出現於太陽中篇,但並非正治,實為救逆而設,究其實際,「陰病宜灸」實為灸之正則。

仲景用灸,頗重宜忌,若誤用之則生壞病。
若脈浮熱甚、脈浮、翕翕發熱之陽證場合,灸之,則可能導致下列病變:咽燥吐衂、便血(111、114、115)、發黃(111、200) 、驚狂、臥起不安(112)、煩燥不眠(119、221)、譫語(110、113)、小便難(284)、煩悶(153)、奔豚(117)等。

若為陰虛之病則津液更耗,如:微數之脈慎不可灸,因火為邪,則為煩逆,追虛逐實,血散脈中,火氣雖微,內公有力,焦骨傷筋,血難復也。(116條)

三、針灸應用經穴簡探

《傷寒論》所述,針灸正治條文計有十六條之多(若加太陽誤用燒針奔豚,灸其核上各一壯,則為十七條)此十六條中有:(一)指明穴位者。(二)指出經絡者。(三)未提出穴位者。

(一)指明穴位者,計有風池、風府、期門、大椎、肺俞、肝俞等六處,其中期門凡四見,大椎、肺俞、肝俞凡兩見,風池、風府各一見,這些穴位及用途可列表於下:

穴位 位置 主治證 配穴 療法
風池 在顳後髮際陷者中 太陽病初服桂枝湯
反煩不解
配風府 針刺
風府 在項上入髮際一寸大筋內宛宛中 太陽病初服桂枝湯
反煩不解
配風池 針刺
期門 在第二肋端不容旁各1寸5分,上直兩乳。 1.肝乘脾
2.肝乘肺
3.太陽與少陽併病而誤汗
4.熱入血室
單獨使用 針刺
大椎 在第一椎上陷者中 太陽少陽併病頭項
強痛眩冒心下痞鞭
配肺俞肝俞 針刺
肺俞 在第三椎下兩旁各一寸五分 太陽少陽併病頭項
強痛眩冒心下痞鞭
配大椎肝俞 針刺
肝俞 在第九椎下兩旁各一寸五分 太陽少陽併病頭項
強痛眩冒心下痞鞭
配大椎肺俞 針刺

除上述穴位外,似尚有「大椎第一間」,然成註僅止「肺」、「肝」二俞,肺俞並不在「大椎第一間」,因此「大椎第一間肺俞」或僅指肺俞而言,「大椎第一間」之存在令人質疑。另外似亦指明穴位者,即治療「奔豚」,灸其核上各一壯之「阿是穴」。

從上述所選之六穴來看,仲景重視應用特定穴:風池是手足少陽、陽維之會,此中之風府是足太陽、督脈、陽維之會;大椎是手足三陽、督脈之會;期門是肝之募穴,又是足太陰、厥陰、陰維之會;肺俞、肝俞則為肺臟及肝臟之背俞穴。這六個穴有四個是交會穴,一個是交會穴,也是募穴,二個背俞穴,全部都是特定穴,體現了張仲景重視選用特定穴的取穴特點。這幾穴除期門屬足厥陰肝經外,其它五穴均屬陽經穴位,體現了仲景重視扶陽的治療大法。

(二)指出經絡,未指明穴位者,計有三條,分別為少陰、厥陰、足陽明各一條,言少陰、厥陰者,雖未指明手足,但就六經病證分析及歷代醫家經驗,概指足經而言,分述說明如下:

  1. 太陽病頭痛至七日以上未解(見前述針刺正治第一條。太陽上,第8條)—原文謂「刺足陽明」一般多主張用足三里;周禹載及張璐則認為應取沖陽,近人承淡安則在是三里外,更加取頭維,內庭。這種選穴可以這樣認為:取足三里為土經本穴(屬土)可加強土性;取內庭為胃經滎穴,滎穴善至本經急症;衝陽穴為胃經原穴有增強免疫作用,皆有一定效果。
  2. 少陰吐利手足不逆冷,身發熱脈不至(見前述灸之正治第一條。少陰篇,292條)—原文謂灸少陰,此少因陰當係灸足少陰為是,常器之云灸太溪,柯琴認應加灸復溜,承淡安則認為加灸氣海為是。這種選穴可以這樣認為:太溪為腎經原穴;復溜為腎經母穴;皆能溫腎陽。至於灸氣海,氣海為元氣之海,灸之有效。個人認為似不如灸關元或神闕,蓋關元為胃脾肝腎極任脈四陰之交,且為手太陽之募穴,手太陽與手少陰表裡也。神闕屬任脉, 任脉維「陰經之海」,臍為先天胎原之所繫,與諸經百脉相通,具有調節全身經脉氣血的作用。能培元固本、調理沖任、健運脾陽,散寒止痛、降逆止瀉、收斂止汗、固精止帶等功效,為回陽救逆之要穴。
  3. 傷寒六、七日脈微手足厥冷煩躁,灸厥陰。此處之灸厥陰亦當為灸足厥陰,沈丹彩及常器之均認為應灸太沖,張令韶則主張灸行間、章門,關元(三陰之會),百會(厥陰督脈之會)。這種選穴可以這樣認為: 太沖為肝經原穴;行間為肝經滎穴;關元為四陰之會,百會為厥陰督脈之會皆能溫絕陰之陽。

(三)僅指出「刺」或「灸」,而未及經穴的,陽明篇一條,少陰篇二條,厥陰篇二條,分述如下:

  1. 陽明中風脈弦浮大而短氣,腹部滿,脇下及心痛,久按之氣不通,鼻乾不得汗嗜臥,一身及面目悉黃,小便難,有潮熱,時時噦,耳前耳後腫,「刺」之小差。外不解,並過十日,脈續浮者,與小柴胡湯(231條)。此條未指明當刺之經絡及穴位,柯琴認為應刺足陽明經之穴道,但並未指明穴位。
  2. 少陰病得之一、二日,口中和,其背惡寒者當灸之,綜合常器之及郭雍所言當灸關元、膈俞等穴。個人認為灸大椎穴為是,蓋背為太陽經所過,太陽少陰表裡,而大椎為諸陽之會,善於溫陽祛寒。
  3. 少陰病下利,脈微濇,嘔而汗出,必數更衣反少者,當溫其上灸之。本條常器之主張取太沖穴,郭雍主太溪穴,方有執日:"上,謂頂,百會穴是也。"灸百會穴乃溫其上而治下者也。方有執所言有理,然太溪為腎經原穴兼俞穴,為水經土穴,能脾腎雙治,似亦可用。
  4. 傷寒脈促,手足厥逆者可灸之。本條承淡安主張灸神厥及湧泉。
  5. 下利,手足厥冷,無脈者灸之。本條常器之主張灸關元、氣海。

上述各條,由於未指出經絡或穴位名稱,以致各家取穴略有出入,但均可做為參考,臨床之際,仍須自我隨心化裁。

四、「火」、「溫針」及「燒針」。

傷寒論除提到「針」、「灸」外,尚有許多有關「火」、「溫針」及「燒針」的條文, 溫針有謂在針上加灸者;燒針即焠針,即用火先燒另其紅赤,即是火針。

這三種治療方法與「針」、「灸」可謂類似,有一定之關係,因此在這裡再提出有關「溫針」、「燒針」及「火」的條文如下,也順便做一番簡單的探討:

(一)溫針

  1. 太陽病三日,已發汗...若溫針,仍不解者,此為壞病〈太陽上)。
  2. 太陽傷寒者,加溫針必驚也(太陽中)。
  3. 本太陽病,不解,轉入少陽者,脇下鞭滿,乾嘔,不能食,往來寒熱…溫針譫語,柴胡證罷,此為壞病(少陽)。
  4. 太陽中暍者,發熱惡寒,身重而疼痛,其脈弦細芤遲,小便已灑灑然毛聳,手足逆冷,小有勞,身即熟,口開,前板齒燥...加溫針則發熱甚(痙濕暍篇)。
  5. 傷寒發熱,頭痛,微汗出......... 加溫針則衂(辨不可下篇)。

(二)燒針

  1. 傷寒脈浮,自汗出,小便數,心煩,微惡寒,腳攣急,反與桂枝湯以攻其表,此誤也---復加燒針者,四逆湯主之(太陽上)。
  2. 火逆下之,因燒針煩燥者,桂枝甘草龍骨牡蠣主之(太陽中)
  3. 太陽病,醫發汗,遂發熱惡寒,因復下之,心下痞,表裡俱虛,陰陽氣並竭,無陽則陰獨,使加燒針,因胸煩,面色青黃,膚瞤者,難治(太陽下)。
  4. 陽明病,脈浮而緊,咽燥口苦,腹滿而喘,發熱汗出,不惡寒反惡熟,身重…若加燒針者,必怵惕煩燥不得眠(陽明篇)。
  5. 榮氣微者,加燒針則血留不行,史發熱而躁煩也(辨脈法)。

(三)火

  1. 風濕為病,脈陰陽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息必鼾,語言難出,若被火者,微發黃色,劇則如驚癇,時瘈瘲(太陽上)。
  2. 太陽中風,以火劫發汗,邪風被火熱,血氣流溢,失其常度,兩陽相薰灼,其身發黃,陽盛則致衂,口乾咽燥,或不大便,久則譫語,甚則至噦,手足躁擾,循衣摸床(太陽中)。
  3. 傷寒脈浮,醫以火迫劫之,亡陽,必驚狂,起臥不安..... (太陽中)。
  4. 形作傷寒,其脈不弦緊而弱,弱者必渴,被火者必譫語(太陽中)。
  5. 少陰病,咳而下利,譫語者,.被火氣劫故也,小便必難(少陰)。

上述諸條所引者,皆為誤用「火」、「溫針」、「燒針」後之轉變,其意義無非強調保津養液之重要,灸、溫針、燒針雖然在臨床上有相當功效,但亦不可盲目的濫施誤用,否則津液被火氣劫傷,出現「瘈瘲」、「驚狂」、「煩躁」、「譫語」等一系列腦神經證狀,甚而焦骨傷筋,這都是很危險而嚴重的狀況,也是為醫者必須戒慎之處。

傷寒論之精神雖在保津養液,唯未述及可溫針、可火、可燒針之正治條文。而僅指出其逆證,似尚不夠全面,然既知反面之條文,舉一反三,不難尋繹出正治之原則,活機圓法,端視個人之慧心耳。

五、《傷寒論》之針灸法則及啟發

《傷寒論》之針灸法則大致有下列幾項,對於臨床有一定啟發:

(一)、防微杜漸、截斷傳變

外感病傳變甚速,仲景主張抓緊時機早期治療。《傷寒論》第8條說:"太陽病,頭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經盡故也。若欲作再經者,針足陽明,使經不傳則愈。〞太陽病表邪不解,將傳陽明之裏。截斷傳經,其病則愈。針足陽明,一般注家均指足三里穴, 足三里為足陽明經之合穴,為土經土穴,陽明為多氣多血之經,刺之可扶助陽明經氣,使正氣旺, 當邪氣尚未進入陽明,針之作為預防,則邪不再傳經,病可自愈。周禹載及張璐則認為應取沖陽,近人承淡安則在是三里外,更加取頭維,內庭。這種選穴可以這樣認為:取足三里為土經本穴(屬土)可加強土性;取內庭為胃經滎穴,滎穴善至本經急症;衝陽穴為胃經原穴有增強免疫作用,皆有一定效果。這種刺法能增強體質,加強抗病能力以扶正祛邪,防止病邪傳變,臨床實踐證明,如能注意掌握時機及時治療,針灸不僅對外感病早期有防治作用,對於其他某些疾病也有很好療效。

(二) 或針或灸、通權達變
雖曰"病在三陽宜針,病在三陰宜灸"但重景並不墨守成規,而是詳察病情,隨證制宜。少陰厥陰雖以灸治為主,但亦有可針之病,故有"少陰病,下利便服血者,可刺〞(308條〉太陽病亦有可灸之條文:「燒針令其汗,針處被寒,核起而赤者,必發奔豚,氣從少腹上沖心者,灸其核上各一壯,與桂枝加桂湯。」因此宜針或宜灸亦不可忽略「辨證論治之基礎」。如此才能靈活的掌握傷寒論之針矣療法,而得其精髓。此二條充分說明仲景辨證準確,立法嚴謹,隨機施治,通權達變的靈活性

(三)治病求本、異病同治

仲景運用針灸著重治病求本的原則,對不同的疾病,雖症狀不同,但若病因病機相同,其治則一。通觀刺期門之法,雖見證有五種之多,例如108、109、142、143、216等五條分別列舉了肝乘脾、肝乘肺、太陽與少陽併病而誤汗,婦人傷寒中風熱人血室,陽明病熱入血室五種不同的證候, 透過病情分析,循經辨證, 詳審其病機,其病源皆出於肝經之熱,病本在肝,故均取肝經募穴期門以治之。由此可見仲景省病診疾,析源識機,異中求同,辨證用針,有其定見。突出了針灸臨床辨證的重要,一穴而治數病,體現了針灸治病的特點,彰顯了"治病求本"的施治原則.

(四)針藥相輔、針藥並施:

有些病單純應用藥物可能療效不佳,必須配合針灸以提高療效,所謂針之不足要以輔之,藥之不足針以輔之。或先藥繼之以針灸,如《傷寒論》24條說:“太陽病,初服桂枝湯,反煩不解者,先刺風池、風府,卻與桂枝湯則愈”。太陽中風,服桂枝湯後,桂枝證仍在,又反增悶熱煩躁,乃表邪較重,經氣鬱滯,邪正搏擊,不能外達,針風池、風府以疏通經絡,泄入經之風邪,再投桂枝湯,調和營衛,解肌發汗,針藥並施,病可速癒。也有先針或灸,繼之以湯方的,如117條:“燒針令其汗,針處被寒,核起而赤者,必發奔豚,氣從少腹上沖心者,灸其核上各一壯,與桂枝加桂湯。”還有231條:“陽明中風脈弦浮大而短氣,腹部滿,脅下及心痛,久按之氣不通,鼻乾不得汗嗜臥,一身及面目悉黃,小便難,有嘲熱,時時噦,耳前耳後腫,刺之少差。外不解,病過十日,脈續浮者,與小柴胡湯”再如304條:少陰病得之一、二日,口中和。其背惡寒者為當灸之,附子湯主之。這些都是很好的實證,針灸與藥物適當的配合確能發揮更高的療效,既使是在幾千年後的今天,此一療法仍有其一定之意義。

六、結論

傷寒論是張仲景總結漢代以前的前賢經驗,並結合個人的臨床經驗所產生之作品,全篇多以藥物為主,針灸僅佔極少部份,但亦不是純然分立而無關連的,有時為期收到較高的療效,也常將藥物與針灸結合起來應用,已如前述。時下研究傷寒論湯方者汗牛充棟,研究傷寒論針灸或針藥結合研究者則寥若晨星,精通經方而不精通針灸只能說是經方大家,決不能說是傷寒論大家,因此要學好傷寒論,不但要通曉傷寒論的湯方,也要認識傷寒論針灸的意義及其法則的啟示,臨床時或針或藥,或針藥結合,以期達到最高的療效,這才是我們學習傷寒論的目的。 (原刊1981年第3期台灣中醫文摘,29年後於2010年八月修定)(回頁首)

十二(總132)、董氏奇穴是不是與易理掛象有關?

:不只董氏奇穴與易理有關,整個中醫皆可說與易理有關,這方面我已寫過很多文章,這裡只來簡單談談董氏奇穴與易理有關的幾點事項: 董氏奇穴穴位的應用講究對應,有大太極、中太極、小太極及局部太極,這些有的在前面提過,此外在我的董氏奇穴講座治療學中有詳細的解說。每個穴位皆有陰陽五行,刺法有天地人三才三部之法,前面都已提過。穴位命名也與易理有關,除了一些直接用五行命名的穴以外,還有借用掛象命名的,在總五十五題曾經就土水穴及水金穴的掛象原理詳細說明。

這裡再舉兩個例子說明董氏奇穴與掛象的關係。就以二角明及六完穴來看吧。二角明穴之二,二者火也,地二生火,天七成之。角者木音也,穴在中指井(屬木)滎穴(屬火)之間,即木火穴之間,穴性亦含木火,為了與木火穴區別,乃有此木火通明之穴名。至於六完穴,有止血的作用,因為可以入血分,則注意氣分的病就不要用。如痰多的,一用就痰阻了。但從易理方面來看,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六完穴亦為水穴也,所以能止血者,因為水滅火也,水色黑,止血藥物多為黑色或炒成炭色,黑者水之象也。水性寒,所以哮喘、肺病、痰多、體弱不宜也。

此外經絡穴位的排列與開合樞有關,開合樞之由來則與易掛有關,在我的《董氏奇穴講座治療學》中也有詳細的解說,其它與易經有關的理論與穴例還有很多,留一點空間給各位思考,這裡就不再多談。